一阵天旋地转后，沈桑落发现自己置身于牡丹阁中——


    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牡丹阁，阁中装潢精致富丽，美人尚未香消玉殒。


    “夫人，人抓回来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站在苏枕月身边，地上还跪着一个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小丫头。


    苏枕月就躺在美人榻上，脸上盖着一层薄纱，薄纱之上敷着红色的花泥，眼睛轻轻闭着。


    “抓回来了？在哪儿抓到的？”


    “在后院的狗洞里。”大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答着，“她刚想钻出去，就被咱们的人逮住了。”


    闻言，苏枕月嗤笑一声，道：“狗洞？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狗，你说你图什么呢？”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浑身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枕月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小丫头的回答，恰逢这时脸上的东西已经擦干净了，她干脆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小丫头，道：


    “问你话呢，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狗吗？难道我这牡丹阁不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吗？”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来，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抖得更厉害了。


    她“砰砰砰”地给苏枕月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夫人，求求您了，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我们卑微如蝼蚁，实在不堪大用，求夫人发发善心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们？”苏枕月轻抬脚尖，抵在小丫头的下巴处，将她的头抬起来，嗤笑道：“你们的身价是二十两，又签了死契，要是饶了你们，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闻言，小丫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夫人……我、我们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需要。”苏枕月的声音又轻又柔，可是落在小丫头的耳里却跟恶魔低语没什么差别，“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十天一次地供血。”


    “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你们出去的。”


    听完最后一句话，小丫头想也不想便继续磕头，而且力道比之前更重了，“夫人！我求求您了！发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我们……我们一定想方设法把二十两银子还给您……即使、即使去当乞丐……”


    此话一出，苏枕月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乞、丐？”


    她唇角弯弯，但是眼里满是寒意，“你愿意去当乞丐，却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为什么？”


    “是因为我让你们十天供一次血，还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最后几个字落进小丫头的耳中，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暴雨夜里看到的情景——


    大她一岁的豆蔻姐姐和蔷薇姐姐原本欢欢喜喜准备要出府，结果就在出府的前一夜，却被这位心如蛇蝎的月夫人一剑斩杀了！


    那时她们才知道，什么“十五及笄就能放出府自由婚配”、什么“只要好好干月夫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全是假的！


    都是这些人编造出来糊弄她们的假话！


    她们害怕极了，想方设法想要逃跑，却在即将逃出府的时候被抓了回来，功亏一篑！


    “嗯？问你话呢！”苏枕月俯下身来，伸手掐住小丫头的脖子，冷声道：“你们十二岁入府，十三岁开始供血，十五岁就能拿到五十两出府嫁人，这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逃？”


    “我、我……”小丫头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又因为被掐住脖子，呼吸有些困难，所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看她这样，苏枕月就是再蠢也该猜到了，“你看到了，对吧？”


    “除了你，还有谁也看到了？”


    小丫头哆嗦着身子，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说话，眼里闪过几分决绝。


    她突然起身，想也不想就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砰！”


    小丫头的额角破了个大洞，鲜血顺着额头流到脖子里，染红了脖子处的衣领。


    苏枕月没料到会有这一茬儿，她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喝道：“别让她死了！让她开口说话！”


    闻言，周围三四个大丫鬟赶紧冲上前去，掐人中的掐人中，喂水的喂水，止血的止血，可都没有什么用。


    小丫头最后还是咽了气。


    “放肆！放肆！”苏枕月气得砸了一旁的茶盏茶杯，“怎么就这么死了？！她要是死了，我怎么知道还有谁知道那件事？！”


    看见她生气，几个大丫鬟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垂着头，连动都不敢动。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把她们都杀了！绝对不能让她们把消息泄露出去！”


    此话一出，几个大丫鬟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不赞同。


    纠结片刻，一个跟在苏枕月身旁最久的大丫鬟壮着胆子出来说道：“夫人，不可啊！要是将她们全部杀了，血就供不上了，那、那花泥就更供不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苏枕月烦躁得不行，“要是让她们泄露出一星半点，我的名声就完了！”


    “老爷最看重名声，我的名声要是毁了，他一定会厌弃我的！”


    闻言，几个大丫鬟都有些无语。


    你既然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怎么就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腹诽归腹诽，这种话是肯定不能在苏枕月面前说的，不然她们就等着被剁成肉块吧！


    “夫人，依我之见，为今之计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大丫鬟道：“这次逃跑的人不多，也就这一个，很有可能其他人还不知道；就算知道，应该也是跟那丫头交好的两三个。”


    “咱们可以把这两三个单独抓起来关着，慢慢杀；其余人加紧看管，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大丫鬟有条有理的一番话很好地抚慰了苏枕月心里的烦躁，她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端庄高贵的模样。


    “那行，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苏枕月重新坐回美人榻上，仿佛刚才暴躁易怒的人不是她一样，“再给我沏杯茶来。”


    “是。”


    底下的大丫鬟们应着，几个人麻溜地爬起来，沏茶的沏茶，办事的办事，还有一个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找人来抬尸体。


    几个婆子手脚麻利地把小丫头的尸体抬了下去，又有二等丫鬟在旁边熏香洒扫，没一会儿屋内的血腥味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苏枕月坐在窗边品茶，大丫鬟跪着给她捶腿，边观察她的脸色边哄道：“自从用了花泥敷脸，夫人的容貌是一天胜似一天，老爷对夫人的宠爱也越来越多了。”


    不得不说这大丫鬟确实了解苏枕月的心思，这话一出，她脸上最后一丝阴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更是带上了十足十的得意。


    “那是……”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感慨似赞叹地说道：“还是得感谢我那位故友，给我留下那样一本奇书……只可惜……”


    说到这里，苏枕月的眼里闪过几分挣扎和纠结；但没过多久，这份挣扎和纠结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们记得，我抽屉里的信，半个月送出去一次。”


    “次数不要太频繁，免得……惹她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