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晚亭很快发来一条：【那晚安，明天见。】


    裴漾擦干眼泪，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瞒不住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住他的心脏。


    只要他和裴治有这个血缘在，就瞒不住的。


    封晚亭知道是迟早的事，早一天晚一天罢了，等到了那天，他该怎么去面对封晚亭和喜乐。


    裴漾死死咬住唇，裴治脖子上残留的温度还在指腹上发烫，那个让他血脉愤张的疯狂瞬间，彻底在他脑中扎根。


    裴漾跌到地上，用衣袖胡乱地擦拭着屏幕，才发现那条温柔的晚安下还藏着一条消息。


    【那晚安，明天见。】


    【男朋友。】


    裴漾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像泄洪似的奔涌，泪水决堤而下，他将脸埋进膝盖，身子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痛苦都挤出去。


    ……好想就这么解脱，他的身躯，真的再承受不住任何不在预料之内的事了，每次在幸福即将来临时，现实就会给他狠狠一击，让他被刺得鲜血淋漓。


    裴漾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在开心与崩溃的临界线生存，他以为他会习惯，以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可这次……实在是痛到让他承受不住，打击得他想要长睡不起……


    “封晚亭……我活不下去了，怎么办……我活不下去了。”


    裴漾的呢喃消散在夜色里。


    第二日一早，有关部门官方地发布了声明，将去年慈善项目的来龙去脉公开，证明FK确实是内部有不轨之人，早已开除送往有关部门进行惩戒，还了FK清白。


    声明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虽然评论里还有些人不相信，甚至有阴谋论的说法，觉得FK是资本，收买了相关部门。


    FK公关部门也不是吃闲饭的，一上午的时间，将流言蜚语整顿到百分之九十，封晚亭召集各部门代表人开大会，他高调的回归，成了这场舆论最有力的反击。


    策展部同事们眼神暧昧，一致将裴漾推了出去，让他代表策展部去开会，大概看出来了些苗头。


    FK刚出事的时候，裴漾情急，把避嫌忘得一干二净，有同事亲眼看到他进了董事长专梯刷了脸。


    谁不知楼层越高地位越高，集团机密就越多。


    除了董事会和董事秘书，能进专梯的人屈指可数，裴漾一个普通员工居然有专梯的人脸，还屡次跟董事长暧昧不清，那这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有眼睛有脑子的大概都能猜出来。


    裴漾没有拒绝，抱着会议笔记就去等下楼的电梯。


    知道真相之后，能多看封晚亭一眼都算是侥幸。


    会议室是第一次裴漾来总部开会的那一间，下面的座位密密麻麻，可容纳千余人。


    裴漾随便找了个位置，默默在下面记笔记，整个过程都没跟封晚亭对视上。


    封晚亭对待工作时是十分认真的，跟他同居的那段日子，裴漾有去过他的衣帽间，他上百套西装，鲜少有第一次在会议室见他时穿得那套不正经不羁气息的风格，倒是他兄弟魏子允……


    裴漾笑了笑，封晚亭在那个时候就预谋着要勾引他了，如果是蓄谋已久倒清楚明白了，他踏进了一个为他设好的圈套里，所以才会那么快就心动，逐渐从喜欢，到爱上画圈的人。


    不过魏子允和封晚亭这两个人，倒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封晚亭那次会议的穿搭，怕是被下面的员工蛐蛐了好几天。


    这个魏子允得意洋洋，自认为纵身情场多年，可天道好轮回，他的报应来了。


    散会后，裴漾才跟台上的封晚亭相视上，裴漾垂下眸子，欲盖弥彰地顺着人流跑了。


    他走得很慢，途经文化走廊，眼皮一跳，那张跟封晚亭在舞台上拥抱的照片，还真被洗出来挂在了墙上。


    “……”


    有伤风化，是谁应允挂在这里的，真是好难猜啊……


    这张照片刺激得裴漾眼眶发酸，镁光灯下的相拥，此刻却像命运的玩笑。


    “裴策。”在他看入神的时候，身后出现一道声音。


    正是刚刚在台上，风格冷调的封晚亭。


    裴漾转身，红肿的眼睛对上封晚亭的。


    会议室里裴漾坐得太远，封晚亭虽然趁着空隙偷偷看了裴漾几眼，但看不清他红着的眼睑。


    “眼睛怎么那么红？”封晚亭用指腹摸了摸，“昨晚跟你父亲吵架了？”


    裴漾猛地摇头，“……没太睡好。不过没事了，很快，很快事情就能全部结束。”


    “他到底想要多少钱？”封晚亭说，“实在不行，我给……”


    “他就是个无赖，就算你的钱多到能拿在大街上撒，都不许给他半分。”


    封晚亭舒展眉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担心你会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裴漾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最恨的人。”


    封晚亭真的在裴漾眼中看到一丝毁天灭地的恨意。


    如果这个人会让裴漾的情绪掉下低谷，那他就不提。


    他伸出手，偷偷摸摸地勾住裴漾的小拇指，转移话题，“明天放假，为庆祝FK洗刷冤屈，我决定下午让各部门停下工作，大扫除。”


    “……这算什么庆祝？”


    “打扫完就可以打卡下班。”


    裴漾忙改口：“董事长英明。”


    封晚亭眨了下眼睛，拖着尾音道：“但你不能走。”


    “怎么还区别对待？”


    “是。”封晚亭理直气壮，“你打扫完……”


    他凑近，放低声音，“得上楼来找我偷情。”


    “为什么是偷情……”裴漾问，“莫非封董已有家室？”


    “前段刚颁布禁止办公室恋情，身为董事长要做表率，在集团，就偷着吧。”封晚亭笑着倾身。


    裴漾昨晚麻木掉的心脏逐渐扭曲，站在这里，不上不下，身处在幸福与痛苦的夹缝中。


    “现在先偷一下适应适应吧。”


    裴漾的手掌圈住封晚亭的西装领带，把他往下拉，抬起下巴，稳稳当当地贴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