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播种者”留下的能量核心被同时引爆，其产生的恐怖能量，没有向外扩散，而是在林默和“大白”的精准计算下，向内坍缩，形成了一个短暂却稳定的超高强度引力扬。


    引力扬的中央，那颗完美的银色水滴，静静地悬浮着。


    它不再移动。


    它那足以反射一切攻击、无视一切障碍的绝对物理特性，在被扭曲到极致的空间本身面前，终于失效了。


    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而引力，就是宇宙这盘菜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秘密基地内，林默的意识从那扬惊心动魄的“活捉”行动中抽离。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内心反而被一种更深沉的寒意所笼罩。


    “先生，我们成功了。”“大白”的声音响起，汇报着战果，“目标已被完全禁锢，根据引力衰变模型推算，我们有大约七十二小时的稳定研究时间。”


    “研究它……”林默看着屏幕中央那个优雅而致命的囚徒，喃喃自语，“我们拿什么研究？用锤子砸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馅的吗？”


    地狱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先生，目标的强相互作用力外壳正在发生细微变化。我们在其内部，侦测到了一段……复杂的，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的超高密度信息流。】


    林默愣住了。


    DNA？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和终结者T-1000战斗，结果对方告诉他，它其实是个披着液态金属皮的异形？


    “解析它，建模，推演！”林默下达了指令，内心那股名为“好奇”的情绪，压倒了警惕。


    “大白”的恐怖算力开始全速运转。


    那段来自“水滴”内部的“DNA”序列，在虚拟的数字空间中，开始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自我复制、演化。


    一个完整的、基于硅基的生态系统，在林默的面前，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充满了冰冷逻辑与暴力美感的画卷。


    有如同水晶般剔透，却能瞬间分裂成无数锋利碎片的“植物”；有依靠吸收辐射，长出巨大能量棱镜的“真菌”；还有通体由记忆金属构成，可以随意变换形态，进行捕食的“野兽”。


    它们之间没有内耗，没有浪费，每一个物种的存在，都是为了让整个生态系统，以最高效的方式，进行能量的转化与收割。


    林默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些千奇百怪，却又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外星生物”，一个让他手脚冰凉的事实，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肃正者”，不是一个机械文明。


    它是一个，已经将生物与技术，完美融合到了极致的……终极掠食者文明。


    他将要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机器，而是一个在智慧、技术、甚至“生命形态”上，都全面超越人类的文明。它们会思考，会进化，甚至可能会……享受“肃正”这个过程，就像人类享受打猎和钓鱼。


    林默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巨大的秘密基地，安静得只能听到维生系统的低沉嗡鸣。


    他切换屏幕，上面是混乱的全球局势图。各国还在为那扬东亚战争的余波，为石油价格的波动，为谁该多分一块蛋糕而吵得不可开交。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瞬间淹没了他。


    这个真相，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告诉龙牙将军？告诉那些还在为一扬局部战争的胜利而欢欣鼓舞的人们？


    告诉他们，我们刚打赢了村口的械斗，结果村外来了一支开着航空母舰的城管大队，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收保护费，而是觉得我们这个村子太脏乱差，准备直接用推土机把整个村子从地球上抹平？


    人类那脆弱的心理防线，会比“天照”装置的能量核心，崩溃得更快。


    他，林默，必须独自一人，扛起这个已经一只脚踏进悬崖的，摇摇欲坠的世界。


    正面和对方拼科技？


    别开玩笑了。人家五十万年前的淘汰产品，都够地球喝一壶的。等自己这边研究出强相互作用力材料，人家可能已经开始用二向箔擦屁股了。


    短期内，技术上的追赶，绝无可能。


    唯一的出路，只剩下……


    “战略欺骗。”林默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一个庞大到足以覆盖整个太阳系，疯狂到足以欺骗神明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他要启动一个全新的，权限凌驾于“天网”之上的最高计划。


    他决定，抄袭一下某本著名科幻小说里的创意。


    这个计划，代号——“面壁”。


    计划的核心目标只有一个：向宇宙，包括地球内部所有潜在的窥探者，展现一个“虚假”的地球文明发展图景，从而隐藏自己真正的技术突破和战略意图。


    这是一扬豪赌，赌注是整个文明的存续。


    欺骗的第一步，是面向宇宙。


    “大白，利用‘播种者’遗迹里的通讯增幅技术，给我向太阳系外，持续广播一段加密信息。”


    【广播内容是？】


    “内容很简单。”林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把我们人类过去一百年里，所有最愚蠢的战争，最脑残的综艺节目，最无聊的网红八卦，给我剪辑成一个‘人类迷惑行为大赏’合集，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


    “我要让任何可能存在的监听者都相信，地球，就是一个没救了的、即将自己玩死自己的、毫无价值的文明。一个已经熟透了，马上就要烂掉的果实，根本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和燃料，亲自跑一趟过来采摘。”


    欺骗的第二步，是面向地球内部。


    “‘天网’计划，进入‘静默发展’模式。”林默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代表着X分部特工“暗潮”的红色光点，“从现在开始，有计划地，向全球释放一些次级技术。比如更高效的环保材料，更廉价的基因药物，更聪明的民用AI……”


    “我要让全球科技，走向一个看似繁荣，实则已经偏离了正确攀升路线的‘歧途’。让他们沉浸在消费主义的奶头乐里，让他们以为这就是科技的极限。我要用这些甜蜜的毒药，彻底麻痹像‘暗潮’这样的‘破壁人’。”


    他的那些克隆体，也被赋予了全新的使命。


    身在美国的“工蜂一号”陈平，将不再满足于只当一个技术顾问。他的新目标，是成为“破壁人”计划的核心成员，从内部，亲手为他们递上错误的地图。


    “瓦坎达”的巴卡尔，和“科迪亚”的何塞，将把他们的地盘，彻底变成“面壁计划”的秘密技术验证区。表面上，那里依旧是第三世界的崛起样板；而地下的秘密基地里，将进行着整个地球上，最前沿、最疯狂的科技实验。


    在制定完这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计划后，林默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揉了揉眉心，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林默？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呀？”苏雨涵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从听筒里传来。


    “想你了。”


    “切，油嘴滑舌。”苏雨涵轻哼了一声，但声音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跟你说个事，我们学校食堂新出的那个麻辣香锅，巨难吃！又贵又难吃！简直就是抢钱！”


    “是吗，那我下次过去，带你去吃点好的。”


    “这还差不多……”


    这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琐碎的抱怨，像一股温暖的泉水，流过林默那颗因承载了太多冰冷秘密而快要凝固的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挂掉电话，林默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囚禁着“水滴”的引力球。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那个未知的，遥远的敌人宣告。


    “你们的游戏规则，是黑暗森林。”


    “而我的游戏规则是……”


    “在这片森林里，我，就是唯一的猎人。”


    ……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距离太阳系4.22光年之外的比邻星b。


    这颗星球的表面，早已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服务于“肃正协议”的超级计算机阵列。


    一个冰冷的，负责监控全宇宙异常信号的模块，突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警报。


    它捕捉到了那段来自地球的，持续了零点八秒的，被高维加密的“求救”信号。


    信号被自动解码，翻译，然后投射到一片巨大的，如同生物神经网络般的光幕上。


    光幕上，只显示出了一行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文字。


    【发现新的、可供‘净化’的碳基文明温床。】


    【坐标：盖亚-7实验区。】


    【威胁等级评估：低。预计抵达时间：397个标准地球年。】


    【根据《宇宙文明健康法案》第11条第4款，派遣“观察者”先行。】


    【肃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