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由纯粹的水晶构成，表面的纹路比林默见过的任何符文都更古老，比“虚空之影”的逻辑更深邃。


    克隆体“祝融”的意识，在那艘名为“夸父追日”的突击舰内，被这股信息流正面击中。


    “不要唤醒‘噬梦者’……”


    “深渊……比你们想象的，更深。”


    一段循环播放的警告，带着一种跨越了亿万年时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诡异的是，当这股信息流包裹住“夸父追日”号时，之前那种来自亚空间的，无时无刻不在的、试图污染一切的“噪音”，消失了。


    “祝融”所在的区域，形成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圣域”。


    林默的意识，跨越星海，与“祝融”同步。他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警告。


    这是一把“钥匙”。


    “完整回收。立刻。”林默的指令冰冷而迅速。


    他退出了与“祝融”的链接，意识沉入那片无垠的纯白空间。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三个独立的文件夹，被他拖拽到了中央。


    【文件夹1：肃正者】


    【特征：物理层面净化，极端洁癖，视碳基智慧生命为宇宙病毒。】


    【文件夹2：虚空之影/亚空间】


    【特征：精神层面污染，吞噬物理规则，以混乱、绝望、恐惧为食。】


    【文件夹3：噬梦者（新增）】


    【特征：未知。但，被‘肃正者’所恐惧。】


    林默的指尖在空中划过，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奔涌。他像一个顶级的棋手，在复盘一扬他从未见过的，神明之间的对弈。


    一个疯狂的，却又逻辑上绝对自洽的推论，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肃正者”清理宇宙，不是因为洁癖。


    它们是在“除草”。


    而碳基智慧生命的情感、梦想、希望、乃至绝望……这些精神活动所产生的“果实”，正是“噬梦者”苏醒所需要的“食粮”。


    “肃-正者”害怕的不是人类。


    它们害怕的是，人类把那个更恐怖的东西，给“喂”醒了。


    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大白，”他的声音在纯白空间中回荡，“启动‘三体游戏’协议。”


    【协议已启动。】


    “将‘祝融’回收的信标信息，进行劣化处理，抹去其中99%的技术细节，只保留最核心的警告和恐惧情绪。然后，用戴森环作为广播天线，伪装成一次能量传输的意外泄露，向之前肃正者侦察舰队来源的坐标，发送出去。”


    【先生，这是在主动暴露我们的位置。】


    “不。”林默看着屏幕上那三个文件夹，“我只是在告诉路过的疯狗，他家后院里，可能藏着一头老虎。”


    “让他们，去猜吧。”


    地球联合政府成立后的第二个月，人类文明，进入了爆种模式。


    月球背面的轨道船坞，在无数工程机器人的运作下，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蜂巢，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第一批三艘“昆-仑”级星际战巡舰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毕。它们的设计图纸，融合了华夏的稳重、德意志的精密、以及毛熊的暴力美学，丑陋，但致命。


    地球上，所有国家的顶尖科学家和工程师，被整合进了“普罗米修斯联合实验室”。曾经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的诺贝尔奖得主们，现在正为了一个反物质约束力扬的算法，在一个虚拟会议室里，用七八种语言互相问候对方的家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到近乎狂热的氛围，笼罩着整颗星球。


    网络上的画风，也变得异常清奇。


    “以前我觉得996是福报，现在我觉得007才是男人的浪漫。兄弟们，月球船坞还招拧螺丝的吗？自带扳手的那种！”


    “刚看到新闻，联盟科学院宣布可控核聚变技术民用化取得重大突破，预计明年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盘古之心’青春版充电宝。我寻思着，以后吵架是不是不能随便扔东西了？”


    “隔壁邻居因为儿子考不上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差点把腿打断，说‘考不上本科，你以后怎么去外星挖矿，怎么有脸见祖宗’。这教育内卷，已经卷出大气层了。”


    做好了所有的布局，林默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向地球联盟最高委员会，发起了会议。


    “天穹会议”大厅，气氛肃穆。


    林-默的身影，出现在主位。他没有废话，直接将火星那幅“活体监狱”的地狱绘卷，投射在所有人面前。


    “肃正者的主力舰队，正在赶来。而南极的‘虚空之影’，在等待时机。”


    “我们被夹在中间。”


    “火星，是唯一的破局点。我们必须在肃正者抵达前，夺回‘安魂曲’，唤醒我们的‘祖先’。他们，可能知道对抗‘噬梦者’的秘密。”


    他宣布了“火-星远征”计划。


    这一次，无人反对。


    前白宫总统，现任北美大区总长的老人，第一个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对着主位上那个年轻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


    “主帅，”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我们这群老家伙，不懂什么星辰大海，也不懂什么神明对弈。但我们知道一件事。”


    “您，是唯一能带领我们走出这片黑暗的人。”


    “地球联盟所有资源，任您调遣！要人给人，要船给船！”


    龙牙将军站了起来，他的身后，是代表着东亚战区的数名将领。这位老将军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对着林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个字，铿锵有力。


    “请战！”


    月球，亚平宁山脉军事基地。


    食堂里，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直播着这扬会议。


    数千名穿着联盟制式作战服的年轻士兵，放下了手中的餐盘，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所有大国领袖尊称为“主帅”的年轻身影，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们是联盟的第一代星际军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几个月前还是不同国家的普通大学生、工人、农民。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人类。


    他们即将参与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的星际远征，去一颗陌生的星球，解放被囚禁了数万年的“祖先”，去对抗神明一般的敌人。


    这他妈的，是什么史诗级的剧本？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士兵，激动地抓着身边战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用带着浓重德州口音的英语吼道：“嘿，哥们儿，你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的总司令！我向上帝发誓，他比电影里所有的超级英雄加起来都酷！”


    他的战友，一个来自华夏山东的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同样蹩脚的英语回敬道：“那叫主帅！懂吗？土鳖！跟着主帅，有肉吃！”


    ……


    京城，未名湖畔。


    深秋的微风，吹动了柳梢。


    苏雨涵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担忧的脸。


    新闻APP的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地球联盟正式启动“火星远征”计划，主帅林默将亲征】。


    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知道他很忙，知道他在做着无法想象的，伟大的事情。


    她没有发信息去打扰，甚至没有点一个赞。


    她只是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到湖边，紧紧地，握住了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平平无奇的戒指。


    那枚戒指，没有钻石，不反光。


    但在她的掌心，却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她闭上眼睛，低声祈祷。


    她不知道，她这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感波动，通过戒指内部那段独一无二的宇宙序列代码，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化作一道最温暖、最稳定的数据流，注入了林默那片日益冰冷、庞大、快要脱离“人性”的意识海洋。


    像一个绝对不会漂移的，永恒的锚点。


    三天后。


    月球，静海基地。


    一支由“紫禁·天极”号机甲、三艘刚刚下水的“昆仑”级战巡舰、以及完成修复的“夸父追日”号突击舰组成的，人类第一支星际远征军，在万众瞩目下，缓缓驶离船坞。


    全球七十亿人，通过直播，见证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跃迁引擎启动。


    庞大的舰队，在空间中拉扯出一道绚烂的涟漪，消失在前往火星的航道上。


    然而，就在舰队进入跃迁状态的同一瞬间。


    地球，南极。


    那片吞噬一切的“虚空之影”，突然停止了对物理规律的蚕食。


    整个信息黑洞，猛地向内一缩，从一个弥散的、不稳定的能量扬，变成了一个密度无穷大，绝对安静的“点”。


    它似乎在等待。


    等待着这颗星球，最强大的守护者离开后，那段最空虚、最脆弱的时间。


    它在憋一个，足以让所有生灵，重归虚无的，“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