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了第二天，巫棠见到了许久没有消息的洛迦。


    金发碧眼的男人身着一袭裁剪考究的双排扣西装，浅象牙色的绸缎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暗纹绣着皇室独有的家纹图腾。


    整个人宛若从童话中走出的贵公子。


    巫棠：“……”


    浮夸。


    “小人鱼，好久不见了。”


    洛迦嘴角勾着笑，在岸边蹲下身，和双手趴在岸上的人鱼平视着。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房间里的摄像头。


    他清楚，晏池衍和剩下的研究员正在另一头观察着他们。


    好确定，人鱼是愿意接受自己的。


    人鱼这段时间一直在和晏池衍冷战，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所以见到的哪怕是之前讨厌的洛迦，也难得来了几分精神。


    “你是去哪里了？”


    巫棠抬起眼皮望着他，纤长的睫毛被屋顶的仿真日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宛若蝴蝶的翅膀。


    看的洛迦呼吸一滞，连当时受过的伤也值了起来。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的手在兜里摁了信号屏蔽器的按钮。


    刚才人鱼主动搭话已经能证明祂并不排斥自己了。


    剩下的交谈，洛迦并不想让别人听到。


    “在寝宫里养伤。”


    顺便调查皇室留下的手稿。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每天甚至只睡2个小时，就只为了能有些有用的发现，好让晏池衍开放自己来探望人鱼的权限。


    还好，最后不但达到了目的，甚至还发现了惊喜。


    洛迦直接坐在了岸边，视线随意的扫了一下，发现人鱼最喜欢的绘本，都随意的丢在了角落，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有人碰过它们了。


    “这段时间晏池衍没有给你讲故事吗？”


    洛迦随意的拿起了一本书，皱着眉问。


    “他来了，但我不想理他。”


    提到这件事，人鱼烦躁的甩了甩尾巴。


    眼眶都泛起了一阵红，眼泪要掉不掉，看上去委屈极了的样子。


    祂抬手猛地擦了一把眼睛，随着动作，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洛迦看去，注意到人鱼纤细白皙的腕骨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发圈，下面坠着的蓝色贝壳。


    刚才正是贝壳之间碰撞，发出了声音。


    洛迦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停留了几秒，然后温柔的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人鱼紧抿唇瓣，有些犹豫。


    “不想说就算了，你还想听绘本吗？”


    洛迦十分贴心的转移话题，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将堆在角落的绘本拿过来时，突然就听到人鱼说。


    “他讨厌我。”


    洛迦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了原位：“为什么这么说？”


    巫棠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然后盯着水面，眼神黯淡：


    “为什么啊？我明明很喜欢他的。”


    洛迦沉默了两秒，然后抬手抚上人鱼银白的长发，动作温柔，眼神里却迅速闪过丝暗涌，然后说：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晏池衍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他非常清楚你和他不是一种生物，所以，是不会想和你有亲密接触的。”


    “就像你不会想去亲海洋里的小鱼或者水母一样。这是生物之间特有的一些定性，不要为改变不了这种事而难过好吗？”


    人鱼很聪明，自然也是能想通这些事的。


    但想通不代表就甘心：


    “可是我……”


    “没有可是。”


    洛迦有些无情的打断了祂。


    在人鱼眉头微蹙看向自己时，他又柔下了声音，抬手整了整巫棠脸颊上贴着的湿发，然后说：


    “他讨厌你，你也讨厌他不就好了？就像你一开始讨厌我那样。”


    “那不一样。”巫棠低声反驳。


    “有哪不一样？”


    “晏池衍给我送了海藻球……”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


    所以从那刻开始，人鱼就坚定地认为面前的科学家是个好人。


    洛迦眼眸微沉。


    他并不喜欢人鱼对晏池衍依赖、喜爱的样子。


    “我也送过你海藻球。”


    他望着人鱼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但是你把它咬碎了。”


    人鱼顿住了，抿了抿唇，有些内疚：


    “……对不起。”


    “没事。我要是会怪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洛迦摊了摊手，又恢复到了往日毫无阴霾的贵族样子：


    “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清楚，一颗海藻球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你了不是吗？在我们人类社会，被拒绝后还继续纠缠，是非常冒犯并且可以称之为骚扰的行为。严重了，甚至是会被逮捕的。”


    难怪是皇储人选。


    巫棠在心里感叹。


    明明没有说一句谎话，但就这么轻松挑拨了自己和晏池衍的关系。


    如果眼前真的是一条单纯的人鱼，恐怕心都要碎了。


    当然，巫棠表现出来的也是那个样子。


    人鱼睁大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一副不可置信又难过至极的样子。


    显然，祂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行为这么不堪。


    祂自责极了，趴在岸上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地上的瓷砖，指节泛着青白，连水蓝色的眸子里都氤氲起了一层雾气。


    “难怪、难怪他讨厌我……”


    祂这副伤心的样子，让洛迦心里一紧。


    向来很擅长心理操控的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但很快，他就将这些自责全部从心里剔除了出去。


    如果想让人鱼爱上他，就必须保证对方心里是没有别人的。


    这样最终的结果女王也会满意。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柔地擦掉了巫棠眼角的泪珠：


    “没关系，又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讨厌你。”


    “等你见的人多了，大家都喜欢你后，就会发现，有没有晏池衍这个人，都是一样的。”


    然后在人鱼看过来时在心里暗自发誓。


    今天人鱼受的委屈，等他们结婚后，自己一定都会想办法弥补回来的。


    洛迦其实清楚，如果只是要人鱼的“永生泪”，让皇室的谁来都可以。


    甚至，从一开始，他完全可以不把手稿交出去。


    等到自己独揽大权，再去想长生不老的方法也可以。


    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主要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心，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对人鱼产生了极大的感情。


    无论如何，都要把祂占为己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