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呼啸,江面不时泛起阵阵刺骨的冷意,但他们的心比这江水更加冰冷,因为那份失去的恐惧与绝望,如同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着每个人。


    每一次绳索的收紧都牵动着他的心弦,每一次下水护卫的禀报都让他既紧张又满怀希望。


    然而,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江底除了泥沙和偶尔飘过的杂物,再无其他。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但那份坚持却如同磐石,纹丝不动。


    “找,继续找,搜寻范围延伸十里,不许错过任何一寸地方。”


    魏辰也同谢玄机一样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安慰谢玄机,也像是安慰自己。


    “菱儿从小就学会了枭水,金鳞外面的大海她都敢一个人去玩,这小小的白江,不会出事。说不定,她已经脱离危险,正躲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寻她。我已经找了东水衙门,让他们派人一起在江岸附近协助搜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一句话,魏辰没有说,他相信菱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白江河边,某处山村。


    沈乐菱悠悠转醒,头痛欲裂,一动腿,一股刺痛袭来。


    嘶,疼得她吸一口凉气。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掀开布帘走进了进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趁热喝了这碗鱼汤,鱼是阿呆今天刚抓的,里面放了姜,去腥又去寒。”


    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妇人端着一碗鱼汤进来,碗边还有一处豁口。


    沈乐菱揉了揉额角,额头鼓起一个大包,难怪她一直觉得头疼。


    “大娘,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老妇人对着沈乐菱瞧了又瞧,姑娘水灵灵的长得真俊,胸脯大,屁/股大,一看就很会生,生完后孩子也不怕没有奶水喝,生的孩子定会一样俊。


    阿呆真是好福气,捡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当媳妇儿。


    沈乐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大娘对她也没有恶意,她便没有动。


    她必须先知道自己在哪儿,然后想想怎么回去,或者怎么让谢玄机和大表哥找到她。


    她觉得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谢玄机和大表哥见她落水,肯定到处找她,心急如焚。


    她现在腿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也不知那个阿呆是什么人。


    见沈乐菱没有又哭又闹,也没提要走的意思,老妇人就放心了。


    她对着屋外的人喊了喊。


    “阿呆,还愣着干什么,人家姑娘醒了想见你呢。”


    片刻屋外传来男子的粗犷嗓音,“知道了。”


    大娘嘿嘿一笑,拉着沈乐菱的手,一副亲昵的模样。


    “阿呆人老实又肯干,洗衣做饭,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一个人能当两个人干,比村里的牛还要壮,就是人不爱说话,呆呆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阿呆。姑娘就安心留在这里,大娘家里还有活,有事就对着屋外嚎一嗓子,阿呆听到就会进来。”


    见沈乐菱喝完鱼汤,老妇人收拾好碗,掀开布帘出去。


    老妇人刚走没一会儿,门口的布帘再次被掀开。


    沈乐菱见到了她口中的阿呆。


    他脚踏一双简陋却结实的草鞋,每一步都稳健而有力。


    上身穿一件背心,那背心经过无数次的洗涤与日晒,已泛起了淡淡的旧色,却更加贴合他宽厚的身躯。


    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汗水沿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


    手臂上还有不少疤痕,那是长期与自然搏斗、与野兽周旋留下的痕迹。


    这个叫阿呆给沈乐菱的感觉很古怪,普通猎户哪有如此坚实的肌肉,长得如此强壮,走路却没有声音。


    阿呆愣了愣,本以为小姑娘见了他会害怕,结果却一脸平静。


    他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递上去,“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找村里的大娘要了一根红绳重新系上,现在还给你。”


    沈乐菱接过珠子,戴在脖子上。


    这颗红火的避火珠,从小一直跟着她,后来被韩落雪骗走,最后她抢回来后,便一直随身戴着。


    隐约间,总觉得这颗珠子对她很重要,有着不解之缘。


    见沈乐菱脸色有些微红,阿呆赶紧解释。


    “我在河边打鱼,发现你时,已经奄奄一息。所以把你背了回来,你原本的衣服被礁石和树枝划破,不能穿了,这身衣服是大娘帮你换的。你该换药了。”


    说着阿呆看着沈乐菱的腿。


    沈乐菱的摔断了腿,小腿又红又肿,还被树枝划破了皮肤,又被江水泡过,伤口已经发炎。


    条件有限,幸好阿呆用几根木棒和布条一起固定,又是给她熬汤药,又是敷草药的,才勉强保住她的腿。


    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尤其是沈乐菱的皮肤原本就比较白,这样一对比就更吓人了。


    沈乐菱点点头,大娘不是说阿呆话少,可从进屋开始,他却一直在说话。


    行为举止一点都像山村里的莽夫。


    懂药理,会熬药,会治腿,粗中有细,察言观色,能揣摩人心。


    不是个简单的村夫。


    “这里是哪儿?阿呆大哥。”


    沈乐菱觉得想要从这里离开,首先要和眼前的阿呆打好关系。


    阿呆面色一怔,很快又恢复宁静。


    “这里是白江上游的一处小山村,背后是龙门山脉。这里其峰如剑,其势如门,只有一个关口叫剑门。剑门之外的天涯寨。”


    天涯寨。


    那不是上一世谢砚舟立功的地方。


    天涯寨易守难攻,建在一片抬升的山峰之中。


    那些山峰愈北上升愈高,变形愈大,裂隙愈发育,向南逐渐减弱,形成北陡南缓的单斜山,北坡壁立,南坡缓斜。砾岩出露处多成悬崖峭壁,山高峰险,沟深谷狭。


    只有剑门一个关口进入。


    想要攻克天涯寨,必先拿下剑门。


    当初谢砚舟是如何攻克天涯寨的,未曾同她细说。


    那是否还有其他路可以通往天涯寨。


    沈乐菱看了看阿呆,她觉得他好像对这附近非常熟悉,用的词,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


    阿呆在这儿打猎,应该知道不少小道吧。


    沈乐菱决定试探性的问问。


    “阿呆大哥,除了剑门这一条路,还有其他路去天涯寨吗?”


    阿呆皱眉,不知道沈乐菱为何突然打听天涯寨。


    他扯了一把树叶放在嘴里嚼碎,取下沈乐菱伤口干掉的药渣,重新敷上新的。


    树叶嚼碎后的绿色汁水贴在腿上,瞬间传来一阵阵刺痛。


    沈乐菱疼得脸色更白了,额头还冒出细小的汗珠。


    阿呆重新包上干净的布条,放轻了力道。


    “忍一忍,这树叶有消炎消肿止血的功效,就是有些疼,结痂后就好了。山里条件有限,很有可能会留疤。”


    沈乐菱咬着唇点点头,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哪里还在意留不留疤。


    当日黑衣人抓着她一起从二楼跳下,把她拽入江底,想要带着她逃离,等逃出来后,在利用她故伎重施,威胁谢玄机。


    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小时候在金鳞,大表哥手把手教她枭水。


    在金鳞,她敢一个人跳下海船去浅海捡贝壳找珍珠,又怎么会怕这江水。


    只是江里居然还有黑衣人的一个同伙,拽着她一起往上游走。


    一个中了药粉体力很快不支,被江水冲走,他的同伙本就在江中透支了不少体力,沈乐菱趁他不注意,用发簪扎进他的大腿,趁机沉入江底逃了。


    她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里,本能的使劲游,只想摆脱后面的猛追不舍的黑衣人。


    那人虽然受了伤,手上却还有袖箭,一直追着她。


    她只能拼命游。


    最后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间草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