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


    妈妈手术失败，最终还是走了。


    他记得很清楚。


    下葬那天，墓园下起了大雨。


    小姨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就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是一脸死灰，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小男孩不知道死是什么。


    但他清楚，自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那个温柔的爱笑的女人永远离开了他。


    一向活泼开朗的沈瑜，脸上罕见没了笑容。


    他只觉得天突然塌掉了。


    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没有丝毫色彩。


    他变得沉默寡言。


    学校里曾经被他捉弄过，或看他不顺眼的人毫不掩饰嘲讽他，说他是没妈的孩子，笑声非常刺耳。


    沈瑜不予理睬，静静趴在桌上，眼神呆滞。


    几人还在喋喋不休。


    他猛地站了起来，那比同龄人略高的身材，以及冷漠的眼神非常有压迫感，那些家伙瞬间吓得不敢说话。


    放学路上，沈瑜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夕阳很美，但他却觉得悲伤。


    逝去的太阳就像垂死的人，一旦落下就代表着生命的结束。


    就像妈妈一样......


    啪嗒！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瑜茫然回头。


    一个穿着浅粉色毛衣，背着书包，头上扎马尾辫的女孩半掩在墙壁后，正偷偷盯着他。


    她脸蛋红红的，似乎是被发现而感到害羞。


    “这周是第三次了吧。”沈瑜语气平静，眼神淡漠，“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


    夏语薇，跟我同一天出生的女孩，老爸好友的女儿。


    两人一起上的幼儿园，如今又在同一所小学，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因为妈妈离世，小沈瑜脾气很差，看谁都不顺眼，老爸也不例外，更别说夏语薇了。


    前几天发现这人放学总是跟着自己，沈瑜还小小威胁她一下。


    表示再跟着自己就要揍她了。


    夏语薇从墙后面走出来，双手放在书包的肩带上，轻哼一声。


    “我家也在这方向，才没有跟着你。”


    女孩有个明显的特点，说谎的时候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就像现在，她反驳自己“跟踪”，却一直偏着头，垂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沈瑜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继续往前走。


    或许跟踪暴露导致女孩破罐子破摔，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径直跟上。


    他走一步，夏语薇走一步，他加速，她也加速......像个跟屁虫一样。


    沈瑜皱眉，回头将她抵在墙上。


    他的力气很大，夏语薇疼的小脸皱成一块，眼眶都红了。


    沈瑜俯视着女孩，眼神锐利：“都说让你别跟着我，听不懂是吧？”


    “你，你以为我想管你，还不是沈叔放心不下你，让我偷偷盯着你，别让你做傻事......”


    女孩仰着雪白的下巴，眼里带着丝丝水雾，模样楚楚可怜。


    但乐子人可不是心软的主。


    “我长大了，用不着他操心。”沈瑜假装自己很成熟，用冷冷的语气开口，“事不过三，你再跟着，我真要揍人了。”


    夏语薇带着泪花的眼睛直视他。


    “你不会的。”


    女孩的声音很小，但语气颇为坚定，好似笃定了沈瑜不会拿她怎么样。


    沈瑜气笑了。


    沙包大的拳头落下。


    砰！


    夏语薇吓得小脸苍白，闭上了眼睛。


    良久，发现自己没事，她这才敢悄咪咪睁眼。


    沈瑜已经走远了。


    他皱着眉，那被他藏在前面的红肿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草，肉拳头打砖瓦墙，真是傻逼......”


    夏语薇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他的自语，原本红润的眼睛微微闪烁。


    她背着书包，跑步向前，继续跟着。


    夕阳下，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时而加速，时而减速...。


    那天以后。


    每当放学，夏语薇总会跟着他。


    但沈瑜似乎是懒得搭理，没再管这个跟屁虫，任由她跟着自己。


    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喂，吃早餐。”


    看着她手中的草莓奶油面包，沈瑜没说话，也没接。


    “你忘记君姨走时嘱咐你，每天要按时吃早餐啊。”


    见他没反应，女孩咬着下唇说道。


    闻言，沈瑜身体一顿。


    见状，夏语薇露出和善的笑容：“小瑜子，你也不想让君姨担忧吧。”


    啪！


    他一把抢走面包，撕开袋子，大口吃起来。


    夏语薇顺势递过来水杯：“喝点水，要是噎死你，我罪过就大了......”


    沈瑜抬起脑袋，小脸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低声道。


    “谢，谢了。”


    夏语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则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瑜偏过脑袋，没再回答。


    夏语薇走到他前面，笑望着他：“再说一遍嘛，我刚才没听清。”


    “耳朵有问题去找我爸，他是医生。”沈瑜假装不耐烦。


    “哼，你才有病呢，白给你带早餐了...我后悔了，快还给我！”


    夏语薇叉着腰，伸出手心。


    沈瑜面色古怪：“真要我吐你手上？”


    闻言，夏语薇小脸微红，连忙缩手，眼神带着嫌弃。


    “你好恶心。”


    沈瑜翻了个白眼。


    愚蠢的女人，明明是你让小爷还你的，现在不要了，还说我恶心，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难怪老爸以前从不和妈妈争辩。


    开口你就输了！


    “喂，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单纯的嫌弃笨蛋。”


    “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反弹。”


    “啊啊啊，你好烦啊......”


    ......


    在夏语薇陪伴下，沈瑜渐渐开朗起来。


    原本已经崩塌的世界，在这个女孩的影响下，慢慢的有了色彩、生机。


    学校里。


    那些男生依旧时常说他坏话，但却不敢当面说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有次他们在诋毁沈瑜的时候，夏语薇气不过，帮他说话。


    但被几个男生气哭了。


    沈瑜本着一次性解决问题的想法，选择以理服人！


    将几个男生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嗯...最后打架都请家长了。


    几人在老师的要求下，向夏语薇道歉了。


    至于沈瑜，他没受伤，又是揍人的，自然少不了惩罚。


    老师罚他抄20遍课文。


    房间里。


    夏语薇撑着脑袋，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很可爱，长长的睫毛轻颤，就这么静静看着沈瑜一脸痛苦抄写课文。


    忽的，不知怎的突然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


    沈瑜停笔，露出一对死鱼眼。


    “嗯嗯。”


    夏语薇认真点点头，脸上带有可爱的梨涡。


    沈瑜一脸不满：“靠，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为你打架，你还看我笑话......”


    “等等！”夏语薇眼神惊讶，“你说，你是为了我？”


    闻言，原本愤怒的沈瑜忽然沉默了，继续低头抄课文。


    “哎，断章狗是要被雷劈的，说话别说一半啊......”


    夏语薇拉着他的胳膊，不停摇晃。


    沈瑜嘴角一抽。


    这笨蛋哪学的这话。


    “说话呀，别冷暴力我好嘛。”女孩语气娇憨。


    沈瑜：......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夏语薇愣了下：“你笑啥？”


    “笑你太聪明了，这次又考了班级第一。”沈瑜面露微笑。


    听到这话，夏语薇叉着腰，小脸满是骄傲。


    “那当然，老师说我以后会成为学霸，能考上重点大学。”


    “行行行，学霸薇！”


    昏黄灯光下，小女孩向小男孩诉说着自己的梦想，声音雀跃而兴奋。


    男孩神色有些无奈，但眼眸深处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丝弧度。


    她想做什么，他陪着便是。


    毕竟这丫头这么傻，被人骗了怎么办？


    小爷吃点亏，在后面保护她。


    你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瑜笑了笑：因为她是我生命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