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羡之死皮赖脸的跟到了青园。


    凌青烟：“好了，送到这里就不用送了。”


    “那怎么行？”穆羡之伸手摘掉凌青烟头上的落下的绿叶，“我是你童养夫，找不到你还好，既然找到青溪妹妹了，自然要时刻和青溪妹妹在一起了。”


    门口百姓来来回回的经过，凌青烟不解的看着他，咬牙道：“你确定你没有你自己的事要干嘛？”


    她很欣慰对方没发疯，但还真要赖在益州不走了不成？


    “青溪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世界除了青溪妹妹还是青溪妹妹，哪有别的事情要干？”


    凌青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旁边两人更是撇嘴的撇嘴，冷哼的冷哼。


    穆羡之从哪学来这么多酸的掉牙的情话？


    太可怕了。


    穆羡之见她还没松口，继续道：“放心，以后我肯定听青溪妹妹的话，青溪妹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青溪妹妹让我留下。”


    “青溪妹妹若是让我留下，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保证不再惹事生非。”


    穆羡之态漆眸深邃，三根手指虔诚的发誓。


    “三思啊小姐。”沈绰开口提醒。


    他的心口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


    穆羡之为什么找到了小姐，他又要，又要把小姐从他身边抢走了是吗？


    沈绰见过太多次凌青烟的背影，窥见过太多次属于别人的幸福。


    他从前得到的够多了，为什么要来破坏他平淡的幸福？


    凌青烟叹了口气，冲沈绰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有多信任穆羡之，而是穆羡之那话，多多少少带了些威胁意味。


    她要是让他留下，他不惹事生非。


    以她对穆羡之的了解，很难不理解成她要是不让他留下，他就把益州搅和个底朝天。


    虽然示弱乞求偏多，但依旧是滴水不漏，他就是吃准了自己会有所顾忌。


    凌青烟妥协了，她一双澈净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注视着穆羡之。


    光影斑驳，鸟雀振翅飞过，不远处的贩卖吆喝声阵阵，三两孩童从他们面前嬉笑而过，其中一个粉色小女孩摔倒，另一个蓝色小男孩给他扶起，然后没事般的继续追跑。


    风吹过四人的衣摆，几人各有各的心思。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不能惹事生非。”


    “嗯。”


    穆羡之嘴角漾开，眼底细碎着暖意。


    “不能害人。”凌青烟这句咬字格外的重。


    “知道了。”


    “严格听从我的安排，不能对我动手动脚。”凌青烟别过头道。


    “嘶——”


    “嗯？”凌青烟小猫似的眼神看向他。


    “行吧。”


    穆羡之住进了青园，他的院子在沈绰旁边，与她离得并不算很近。


    沈绰单独找上了凌青烟。


    “殿下，刚刚崔怀朗在场我没问出口，那个面具男——”


    凌青烟知道沈绰定然是要问的，毕竟崔怀朗不知道她从何来，沈绰是知道的啊。


    “从京城追过来的人，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对你没好处，只告诫你一句他不太好惹，尽量少招惹他。”


    穆羡之的身份不方便告知沈绰，沈绰是个聪明孩子，听到这话也不会多问。


    “可是他在这不会伤害殿下吗？”


    “我就算杀十个你也不会动殿下一分一毫，沈公子怎么这么爱挑拨离间？”穆羡之突然进来，噎住了沈绰的话。


    “慕公子认识我，也知道殿下的身份，竟然还对殿下说出如此僭越的话？”沈绰直言。


    “僭越的事又不是没干过。”穆羡之看了一眼凌青烟，笑道：“我这个人最愿意干僭越的事，殿下也愿意惯着我，你管的着吗？”


    穆羡之凝视着沈绰，脸色平淡，拿出了之前为人师长时的从容，语气轻飘飘：“我就是喜欢殿下，我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你，沈绰，在殿下旁边藏得这么深，你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敢表露出来。”


    “你也知道你配不上，你连僭越都没资格。”


    沈绰身体一滞，心脏那一刻好像停止跳动了，四周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起来，双拳攥的死紧。


    他这么小心翼翼藏着的秘密，就被穆羡之这么赤裸裸的揭开了。


    喉咙艰涩，眼睛发酸，他知道自己不配，出身卑贱，为人更是卑劣不堪，不择手段，所以他只能循序渐进，让自己慢慢走到殿下视野之内。


    慢慢让殿下注意到自己，也施舍给自己一点点温暖。


    全被穆羡之毁了。


    沈绰从未这么想杀一个人。


    他不能冲动，他喉咙滚了滚，飞速的想着对策。


    脑子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思考，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在他脑海疯狂上演。


    凌青烟朱唇微张，人像石蜡像一样呆在原地，看见沈绰那快要滴出血的耳根子，凌青烟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快速回忆自己与他的片段，沈绰坦荡有分寸，半点都没表现出对她有想法的样子。


    他很聪明，相处起来很舒服，但好像也就是他这份聪明，能够让她没有半分察觉。


    他通透世故，但心思相当敏感，骨子里沾着自卑。


    他一直没让她知道，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如今让穆羡之揭穿，他那性子——


    凌青烟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语气稀松平常，看向穆羡之：“喜欢就喜欢呗，本殿下这么善良漂亮，招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嘛。”


    “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产生欣赏或恋慕很正常，有人喜欢恨不得让自己的心思叫全世界知道，有的人就是想要小心翼翼的暗暗守着这份情愫，这有什么错？”


    “他又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甚至帮了我很多，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凌青烟瞥了穆羡之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沈绰。


    室内，穿堂风吹得凌青烟衣摆翻飞，头上的双蝶步摇被阳光照的熠熠生辉，她脸上带着浅笑，语气认真而郑重：


    “首先呢，谢谢你的喜欢，沈绰，我虽然说没想过你对我竟然有这种方面的想法，但仔细一想确实很正常。”


    “毕竟你好像确实也没特别接触过什么别的姑娘。”


    “年轻嘛，血气方刚，少年心动再正常不过。”


    “当然，能让年轻气盛脑瓜子又好使的沈状元对我产生些微妙的情愫，我很荣幸。”


    “而且我确实也挺值得喜欢的吧。”


    “所以啊，抬起头来。”凌青烟扯开嘴角笑的明媚，“喜欢我，你无需自卑。”


    “而你本身就很好，更不需自卑。”


    沈绰抬头，直直撞上少女那双纯粹灿烂的瞳孔。


    没有嫌恶，没有唾弃。


    坦荡真诚，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点鄙夷的情绪。


    也没有敷衍离开将他晾在那里，从此与他形同陌路。


    她认认真真的与他同他说，她感谢他的喜欢。


    她说他本来就很好。


    沈绰攥紧衣角。


    他很好吗？不，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并非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他没殿下想的那样好。


    穆羡之在旁边气炸了。


    “殿下，你就是人太好了。”穆羡之声音凉飕飕。


    “是你把话说的太过了。”凌青烟转眼看他，“小穆，就是说人与人之间还是得和平共处。”


    凌青烟双手挽起，交叠在胸前，歪头看向他：“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必沈绰高上一筹，人家沈绰的喜欢至少没影响到我的生活。”


    “人家隐忍克制，你呢？”


    “我还不够隐忍克制？”穆羡之被气笑了。


    “我懒得跟你辩。”


    “……”


    京城，凌裕主动请命要到颍州剿匪。


    颍州属于边境，山高皇帝远，经常有匪患作乱，而且有几个山头易守难攻，颍州还没什么钱，知府派兵剿匪多次也没什么显著的结果。


    只是那些匪患也不是说特别猖狂，小帮小派罢了，威胁不了朝廷什么，朝廷便一直也没怎么理会那些。


    众人都没想到凌裕竟然突然要请缨带兵剿匪。


    皇帝也懵了，颍州穷，离雍王封地也不近，他没事去那穷乡僻壤干什么？


    还提出他能从雍王府出一半军饷去剿匪。


    皇帝怀疑凌裕是被青烟的死整疯了。


    又是找画师又是要剿匪的。


    想起青烟，皇帝心中又是一番酸涩。


    他正要答应的时候，刑部人突然上禀牢中的季燕行要面圣，好巧不巧，也是要剿匪。


    皇帝立马派人将他传到殿内。


    季燕行是戴罪之身，如果是一般人对太子不敬，早就拖出去斩了，但季燕行……


    一是因为季燕行牵扯的太多，本身就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前不久还担任了季家家主。


    二是他也能理解季燕行当时的心情，别说是他了，要不是太子是他亲儿子，他都想砍太子。


    他的女儿啊……


    只是季燕行进刑部的时候还是一脸求死，眼中一点生机也无，此刻却像是又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似的，就算身形消瘦很多，穿着白色的囚服，那眉眼的锐气也掩盖不下去。


    皇帝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他女儿才离开多久，他就调整好了？！


    “季燕行，你说你要干嘛？”皇帝的语气都冷了几分。


    旁边的凌裕也斜睨了一眼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季燕行跪了下来，态度恭敬谦卑：


    “陛下，罪臣自知犯了大错不可饶恕，在狱中的这些时日更是日日忏悔，然罪臣实在心系陛下，心系大凌，罪臣斗胆恳请陛下允微臣将功抵过，为陛下分忧。”


    “罪臣愿从季家出全部军饷前去颍州剿匪，以赎罪臣之罪。”


    季燕行声音慷慨激昂，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极显忏悔之意。


    凌国附近的一些小国近来又不太安宁，季燕行这将才现在这种情形废不得。


    只是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颍州？


    颍州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吗？


    还是说是青烟在之前提过颍州，所以这一个两个喜欢青烟的都要往颍州赶？


    皇帝手指轻点着桌案，深邃的眼落在殿下二人身上。


    “陛下，臣弟也可出全部军饷。”凌裕咬牙。


    季燕行凑什么热闹？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要不是之前因为走水修缮王府花了不少银子，他也不至于一开始说出半数军饷。


    皇帝摆了摆手：“就让季小将军将功赎罪吧。”


    季燕行总不能一直被关着不放出来，总要找个由头。


    他看向凌裕：“皇弟多给年轻人点机会。”


    “皇兄，我——”


    “就这么定了。”皇帝乐得看他这位一向嚣张皇弟吃瘪的样子。


    “父皇。”凌灼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儿臣愿随季将军一同前去。”


    季燕行和凌裕面上不动声色，拳头皆是微微攥紧。


    自从凌青烟走后，太子便寡言了不少，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心情更是阴晴不定。


    皇帝眼皮一跳：“太子缘何啊？”


    “一个两个都想去颍州，儿臣想着会不会是颍州有什么宝贝让二位能臣如此觊觎。”


    凌灼安说话毫无顾忌，语调慵懒：“一切宝贝都该属于皇室，儿臣不大放心皇叔和季小将军，怕季小将军遇到什么好东西知情不报，所以儿臣也想去。”


    凌灼安与季燕行视线相对，似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激起惊涛，针锋相对。


    “殿下实在多虑了，罪臣不过想戴罪立功而已，哪知道颍州有没有什么宝贝，罪臣心中的珍宝早就被殿下抢走了，剩下的黄白俗物入不得罪臣的眼。”


    皇帝看着这话中有话的二人。


    不过皇帝认真思量了凌灼安的话。


    他也有些狐疑，这季家和凌裕两人都那么觊觎颍州，是颍州有什么矿脉还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既然太子想去，那就去和季将军历练一番吧，季小将军记得你是将功赎罪，保护好太子的安危。”皇帝的嗓音带着警告。


    “微臣领命。”季燕行拱手。


    凌裕看季燕行的眼神好像能刀了他。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还让这毛小子给截胡了？！


    行，很好，裴无忧在魏国，穆羡之一病不起在东山休养，最有竞争力的两人季燕行看起来八成是知道点什么，凌灼安原本可能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么和季燕行一争他必会起疑。


    凌灼安那边季燕行肯定绷不住他，那他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管那些有的没的，占个先机去给小侄女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