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赶紧推着刘府的小千金一并进去，虽然她才八、九岁的样子，可也难保不会骗人，万一自己一撒手，她又跑了，自己等会儿被刘府的家丁抓住，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墙缝儿下面是一条水沟，上面铺了木板。


    显然，这便是大南国府宅夏季里的排水系统了。


    墙缝尽头，便是刘府的后院儿。


    红豆刚跟着这刘府的小千金从墙缝儿走挤了出来，便被眼前的一幕气晕了头！


    只见几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正围着一个户外火盆，暖着手，而她家的小天青则哆哆嗦嗦的伏在一边的石头桌子上，一边给自己的小手哈着热气，一边抹着眼泪儿，写着楷书！


    我去你丫的！


    红豆当时就觉得火气“蹭蹭蹭”直往上窜！


    这么冷的天，那几个丫头烤着火盆都一个劲儿的缩着脖子，抱着膀子，而她家的小天青却整个人伏在冰凉的石头桌子上！


    火盆距离天青很远，她是一点火儿都烤不到的。


    难道，这一整下午，她的宝贝孙女就被这样折磨着？


    “快点写！写好一点！我家小姐看得起你，才让你来我们府上抄文章的！你要是写不好，那就是没把我们家小千金放在眼里……”


    “就是！这都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写的！呵呵……瞧瞧给你委屈的！”


    “就是啊！你哭什么？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写几个字，就一直哭个没完！要我看……她是偷懒！”


    ……


    几个丫头还没察觉身后来了人，一边烤火儿一边戏弄说笑。


    那一刻，红豆捂着刘府小千金的手默默地挪到了脖子上！


    “记住，你再敢欺负我孙女一次……”


    “啊啊啊！我不敢了！彩云，彩琴，彩玉，快点救命！”


    刘府的小千金惊呼哭喊，丫头们急忙起身，却看小姐惊慌失措的冲她们跑了过来。


    “小姐……这是谁……别怕……”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找夫人和老爷去！”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丫头冷静地看着红豆，大略已经猜测到她的来意，便赶紧吩咐另外一个小丫头快去找府上的大人过来。


    刘府的小千金哭的言语不得。


    “她欺负我！方才捂着我的嘴，刚才还威胁我……她肯定是想掐断我的脖子！”


    “小姐别怕，她不敢！”


    此时，红豆的眼神一直望着天青。


    天青已经被冻的发懵，折磨的有些麻木了。


    她颤抖的抬起头，搓着眼睛，她今天哭的太久，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奶奶……”


    天青终于认出了红豆，下一秒便从石头桌子上爬了下来。


    可她伏在那个冰凉的石头桌子上太久了，腿疼的厉害，走了两步路就跌坐在地上。


    “呜呜呜呜……奶奶……天青好冷……”


    等她飞奔过去，抱起被折磨的额头滚烫，身子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肖天青那一刻，红豆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戳出了个窟窿！


    TMD！


    竟敢霸凌她韩红豆的孙女！


    彩玉将自己家小姐护在身后，眼瞧着韩红豆，露出几分不屑。


    这位大娘左不过是个京都的商户罢了！


    听说才来京都不久，生意虽说做的还算红火，可也比不得钱庄、当铺、或是单门儿给各府做定制成衣的大铺子！


    大南国本就重仕途，轻商户，就算是像张老板那种家里存下不菲资产，多个铺子的老商人在京都官宦人家的面前，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刘府却不一样，刘府在仕途上有背景，又做官府特批的盐运生意。


    这样子的门第，在京都那些王府，重臣跟前，自然是不值一提，可在一届小小商户的跟前儿，却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好大的胆子！这位大娘……你是疯了吗？瞧瞧你都把我家小姐吓成什么样子了！”


    彩云和彩玉相互使唤了个眼色，彩云便率先开口替小姐出气。


    “小姐不用怕！今儿咱们府上便是闯进来疯狗了！”


    彩云说完，彩玉又跟着道：“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真当我们刘府好性儿，老爷和夫人又仁慈宽厚，便是什么人都敢闯进府中撒野！简直是个疯婆子……”


    “小姐莫怕，等会儿老爷和夫人来了，我们定然会替小姐说话，老爷夫人也定然会给小姐做主！”


    韩红豆不会和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浪费口舌。


    她直接将两个丫头的话当做了耳边风，眼里只有怀中的肖天青。


    天青紧紧的靠在她的怀里，被冻的冰凉儿的小脸儿像个小冰块儿似的，隔着几层衣物都能让红豆感受到一股子寒气。


    “天青，把手伸进奶奶的坎肩儿里。”


    她解开衣扣，把天青裹在自己怀中，又拽着她的两只小手伸进兔毛坎肩儿里面暖着。


    天青团着身子，任由奶奶护着自己，暖着自己……


    此时，奶奶的怀抱于肖天青而言，就是这个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奶奶……”


    缓了一会儿，天青终于能说出话来了。


    “奶奶……对不起！”


    话一出口，两行晶莹委屈的眼泪就顺着脸蛋儿落了下来。


    “都是天青不好，天青今天下午都没有去学堂……先生一定生气了！先生最不喜欢逃课的学童了！呜呜呜呜……”


    肖天青自从得了上学的机会，真的一天都没无故旷课过。


    从前若是家里有事，她都要请求奶奶亲自去和先生说。


    若先生答应给了假，她也要问清楚先生那一日要讲的知识，自己即便请假，也要在家里刻苦熬夜，请教二叔，非比在学堂学的更好更多才肯罢休。


    哎……


    说来惭愧！


    红豆上学的时候，若有天青在念书上一半的努力程度，也必定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学府了。


    “天青，你这不是逃课，不用自责。”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擦拭孙女脸蛋儿上的泪痕：“奶奶会和先生说清楚的！至于有些学童心思歹毒，故意联合丫头坑害别人，我也会和学堂的先生说清楚！”


    “你……”


    彩玉瞪圆双眼，紧握双拳，正要上前和韩红豆“切磋”一番。


    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夫人。”


    彩玉低声道。


    彩琴气喘吁吁的挤在彩玉和彩云中间。


    彩云道：“不是让你去把老爷也请来吗？你定是偷懒，只请了夫人。”


    彩琴喘了几口气，才呢喃道：“哪里是我偷懒，是老爷去侯爷府了。你们两个素日只管让我跑腿，我这边累的腿都要跑断了，你们还要数落我。”


    “行了行了……看看夫人怎么说。”


    彩云递了个眼色，看着静静走向韩红豆的刘府夫人。


    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些年，刘府只有正房，没有纳妾，单是从这一点便可知道夫人的过人之处了。


    敢问这世间男子，哪一个飞黄腾达后，不想着多纳几房美妾，多多的开枝散叶……


    此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红豆并未转身。


    她只管安抚着孙女的情绪，旁若无人一般。


    刘府夫人有些尴尬的站在红豆的身后，静默稍许，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位姐姐，切莫生气了。”


    姐姐？


    天青是红豆的孙女。


    刘府的小千金却是这夫人的女儿。


    古代人很讲究辈分的。


    这刘府的夫人开口便叫红豆一声姐姐，而不是称呼她天青奶奶，显然，是情商到位的高手了。


    “天青，奶奶这就带你回家。”


    红豆自顾的用手暖着天青被冻伤的小手，站起身来。


    刘府夫人赶忙上前一步，满脸愧疚的开口道：“姐姐切莫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情，我素日管教又严格，她完不成作业，就想着偷懒……”


    说到这里，那夫人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严厉道：


    “木言，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想躲在彩云彩玉和彩琴她们三个后面？快点过来，好好的给人家赔礼道歉！”


    刘府千金刘木言只能低着头，挪着身子，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


    彩云不服，狠狠的瞪了一眼韩红豆和肖天青。


    “夫人真是好性子！竟委屈咱们小姐去和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道歉！换做是我，才不会委屈了小姐！”


    彩琴也道：“夫人一向谦和，对内对外都很有分寸!这个大娘当真是运气好！要是这事儿发生在侯爷府……她早让人轰出去了！”


    “她也配进侯爷府？”


    彩玉冷笑，恨恨的朝着地面吐了一口。


    “只怕连侯爷府的大门都没摸到，就已经被轰的远远的了……呵呵……”


    刘府千金听着身后丫头都在为自己说话，心中更加委屈。


    “娘……”


    走到刘府夫人的跟前，刘木言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了。


    “娘……女儿才不要和肖天青道歉……呜呜呜……女儿没有做错！左不过是看她的字写得好，让她帮忙写几篇字罢了！”


    “呜呜呜……是她自己愿意帮我写的！要说女儿错了，女儿也只是偷懒……娘等她们走了，罚我，打我，我才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