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蔓延上心头，瞬间让他失去理智。


    “阿珩，怎么了？”时锦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询问道。


    “小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裴珩紧张的转过身，目光灼灼的望着怀里依旧笑意浅浅的宝贝。


    时锦莞尔，“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们慢慢说。”


    裴珩哪里还有心情做饭，拉着时锦走回客厅。


    时锦的伪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本就泛红的眼睛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攻击，一颗一颗泪水肆虐的往外涌。


    他想不通，明明那么小心，明明按时吃药，定期复查，明明上个月他还是健康的。


    裴珩慌了，捧着他的脸，一遍一遍的抹去那前赴后继涌出来的泪水，不安道：“小锦怎么了？你跟我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阿珩，对不起。”时锦绝望的抓紧他的手，“我食言了。”


    裴珩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小锦你没有骗我什么，我知道我的小锦最诚实。”


    “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


    裴珩那一刻好像耳鸣了，他只看见时锦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至于说了什么，声音被完全的隔绝在外。


    时锦抬起手，轻轻的拂过裴珩木讷的脸，声音哽咽，轻不可闻，“我复发了。”


    “铮——”裴珩身形不稳，双腿发软的往后趔趄一步。


    时锦扶住他颤抖的身子，重新环腰将他抱住，“阿珩，我现在才发现我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裴珩声音哽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好像一张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呜咽声。


    时锦更是用力的揽着他，“说好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去冰岛看极光，我好像等不到了。”


    “不，小锦，是误诊对不对？我们上个月才复查了，医生明明说没有发现任何癌细胞迹象，为什么会这样？”裴珩自欺欺人的否定着，“我们重新换医院检查。”


    时锦拉着他的胳膊，仿佛已经是妥协，他道：“我换了三家医院。”


    裴珩最后的希望落空，这一刻浑身气力消散，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时锦蹲下，温柔的拂去他眼角滴落的泪水，“国内大好河山，我才走了一半，阿珩能陪我走完另一半吗？”


    “我们再做一次手术好不好？我相信的，有了第一次奇迹，还有第二次。”裴珩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迫切的希望他能同意。


    时锦摇头，“阿珩，没有手术机会了。”


    “不——”


    “已经扩散，阿珩，我们就只剩三个月时间。”


    裴珩觉得命运好可怕，让他憧憬希望，又一眨眼全部收回，没有征兆，没有商榷，毫不犹豫压榨的干干净净。


    这一晚，无人入眠。


    两人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城市里的夜雾蒙蒙，几乎窥探不了一点星光。


    时锦依偎在裴珩怀里，屏息倾听着他时快时慢好像有点心律不齐的心跳。


    他的阿珩肯定是吓坏了。


    裴珩揽着时锦的肩膀，两眼呆滞，窗外哪怕五彩斑斓，他眼中恍若也只剩黑白。


    世界都无需将他抛弃，他已经先一步将全世界舍弃。


    “周五嘉延的宝宝两周岁生日宴，我们庆祝完再走。”时锦建议着。


    “好，我听小锦安排。”


    “下个月妈妈生日，今年可能飞不了那么远了，阿珩能代替我飞一趟吗？”


    “我让妈妈回来陪陪你好不好？”


    时锦想过要不要告诉妈妈，或许他是自私的，他不想自己最后的记忆里只有亲人的眼泪和痛苦。


    “再等等吧，至少生日应该是开心的。”时锦翻来覆去的摩挲着裴珩的掌纹，“还有时间。”


    裴珩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嗯，我们还有时间。”


    “画室我准备转让出去，就是可惜了我辛苦淘来的画。”


    “小锦喜欢，我全买回来。”


    “你买回来做什么，这些东西得好好保存。”


    “我把画室买下来。”


    时锦被他逗乐了，忍俊不禁道：“这左手倒右手的蠢事，阿珩怎么也会犯这种糊涂？你想要，我送给你就行。”


    “钱留着也没什么用。”


    “阿珩——”


    裴珩蒙住他的眼睛，不敢和他对视，“小锦，我们快三十岁了，我幻想过我们七老八十的样子，那时我肯定很丑，满脸皱纹，可能小锦还会讨厌我。”


    时锦扯开他的手，四目相接，“我怎么会讨厌阿珩呢？就算七老八十，阿珩也是老年人中最帅气的。”


    “不过现在我又很庆幸，在小锦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是仪表堂堂，高大威猛。”


    时锦一吻落在他的唇上，“嗯。”


    裴珩扣住他的后脑勺，不容他反抗的吻上他的唇……


    周五，赵家长孙两周岁生日宴。


    赵嘉延这一次没有再宴请全城，就只给相熟的几位朋友发了邀请函。


    生日宴也没有在外举行，就在赵家别墅安排。


    时锦将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车一车的运到了别墅外，浩浩荡荡的声音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赵嘉延不敢置信地看着卸货的师傅，“是城里哪家商城倒闭了吗，你这是送礼，还是把我家当仓库了？”


    时锦剜了他一眼，“我干儿子生日，作为干爹当然要有多隆重就有多隆重。”


    “也不用这么多吧。”赵嘉延瞧着后面排队卸货的两辆车，“你不会是想偷懒，今年送了，以后都不送了？”


    时锦笑，“还真被你猜中了，这可是他未来几十年的生日礼物，免得每年都送，我提前一次性备好。”


    赵嘉延扶额，“小锦啊，偷懒也不至于偷懒成你这样。”


    “哼。”时锦轻哼，“这些都是我送给干儿子的，轮不到你拒绝，赶紧的，腾个房间放好。”


    “是是是，祖宗，我现在就去准备房间专门放你这个干爹的礼物，也不知道那个小子怎么这么好的命，他爸长这么大都没有收过你几件像样的礼物。”


    时锦笑而不语的望着一路嘀咕的背影，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卸货货车。


    眼中的笑慢慢被泪水淹没，说好的每年生日陪着过，这样也不算食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