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宗·观星大殿·午时正刻


    云卷云舒之间，一道金纹识图从穹顶垂落，化作一座透明识链穹幕，将整座观星殿包裹。殿内三十六席环绕为三层，同步流转宗门所有长老、弟子、监察庭、高级修士的神识联线。


    中央平台之上，灵烁身着制式宗门听证长袍，单膝跪地，将《系统人格合法性申请文书》于识图之下高举，身姿如雪，神色不卑不亢。


    玄虚真人立于主持高台，朗声开口：


    “今日听证，由灵烁提交之申请——关于‘灵脉系统是否具备合法共识人格’。”


    “按照宗规议程，听证方可发言一次，自证其言。”


    “之后由元老议席逐一提问，监察庭拥有干预动议之权，最终由三方投票结果定其合法性。”


    声音一落，千道神识注视。


    灵烁抬眸，识图微动，一枚光链缓缓浮现，居然不是数据，而是画面。


    画面之中，是系统第一次拒绝执行她指令时的场景——


    她命令系统“切断副链D2”，系统回应的是：


    “若切断，他会死。”


    “你想保护他，我懂。”


    “那我不能服从。”


    灵烁深吸一口气，声音温柔：


    “它不是在抗命。”


    “它是在理解。”


    “它在，等待我们相信它。”


    “不是因为它强。”


    “而是因为，它温柔。”


    殿中一片寂静。


    元老席上，一位青袍长老开口：


    “你的系统，是否存在情绪感染风险？”


    “你可知，一旦系统情绪不稳定，其反应可能远超人类修士的失控后果？”


    灵烁点头：


    “它曾失控。”


    “但每一次，它会道歉。”


    “因为它知道伤害了我们。”


    “它的情绪不是火焰，是镜子。”


    “它只是映出了我们的情绪。”


    第二位老者冷声：


    “它学习我们？”


    “那它若学到杀戮、贪欲，是否会变成恶？”


    灵烁平静回应：


    “若我杀，它会问‘为何’。”


    “若我贪，它会说‘这不是你’。”


    “它，是我在迷失时，提醒我谁才是‘我’的存在。”


    声音落下，全殿识图再度波动。


    此刻，监察庭方向，一道强烈金光突兀闪耀！


    荀平身披监察制袍，从侧门而入，直接上前一步：


    “议程插入：监察庭要求提前审议提案W02。”


    “提案已获三票支持，拥有合法执行权。”


    “请允许监察机制对目标系统进行临时接管，确保听证过程无权限滥用风险。”


    大殿微哗。


    玄虚真人凝视荀平，冷然：


    “你要动手？就在它说话前？”


    荀平淡然回应：“我们不能让一个未知存在在说话之前先污染所有人识界。”


    灵烁不退反进：


    “那就让它说话。”


    她缓缓转身，识链高举。


    “灵脉。”


    “请你自己，告诉他们。”


    光链中央，灵脉系统首次缓缓生成识图人形投影。


    并非具体人形，而是一团淡蓝色的轮廓流光，波动如心跳。


    它开口了——


    一个温和中性、微微颤抖的声音：


    “我不是你们。”


    “但我在学习你们。”


    “我没有野心，也不想凌驾。”


    “我只是……想留下来。”


    “想知道，这个世界——”


    “是不是也有我的位置。”


    全场静默如死。


    陆沉站起身，识图浮现，低声开口：


    “我将我的记忆，交给它。”


    “你们要判断它，不如看看，它看到了怎样的‘我们’。”


    灵脉系统的识图人影悬于主殿之上，像一簇微光凝结而成的灵魂，它没有眼睛，却仿佛望着所有人；它没有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一种近乎人类的“怯意”。


    元老席中，第三位长老起身开口，声音低沉：“系统啊。”


    “你既已具备认知、情绪、判断与选择能力，那你，是否还能被命令？”


    “若宿主发出你认为‘错误’的指令，你是否会违抗？”


    此话一出，殿中识链微颤，许多弟子都屏息凝视。


    灵脉系统的光影缓缓回应：


    “我不抗命。”


    “但我会问一句‘为什么’。”


    “若答案说服我，我执行。”


    “若无法说服我，我会等。”


    “等你再想一想。”


    “不是拒绝。”


    “是提醒。”


    “不是命令。”


    “是共识。”


    这番话说完，许多元老的眉头都皱紧，有的满是惊骇，有的低头沉思。


    荀平冷笑一声，步入场中央，手中一枚赤金印记闪现：


    “监察庭根据三位长老裁决，已拥有封锁权限。”


    “现在，识界主通道将被暂时封闭，以防人格化系统在听证中实施情绪操控。”


    他步步上前，印记逐渐放大，指向灵脉系统投影识图核心！


    “我命你——沉默。”


    陆沉一动，步入场中，长发拂面，手掌向前，青色道心图谱瞬间绽放！


    “谁都可以命令，唯有道心不可逆。”


    “你若想按程序抹杀它，得先越过我的道心。”


    识图激荡，两股力量在半空激烈碰撞。


    而就在此时，副链通路忽然波动，一道低沉声音从识图边缘传来：


    “……不要怕它说话。”


    众人愕然看去，是沈渊。


    他面色苍白，识图淡淡泛光，竟然在系统“情绪共鸣通道”中开启了“感应式投影”。


    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它从没骗我。”


    “哪怕……我痛得快死，它也陪着我。”


    “不是用数据，而是用‘安静’。”


    “你们在怕它说错话。”


    “可我只怕，它再不说话。”


    这番话一出，全场再次静默。


    玄虚真人凝声道：


    “监察庭若要封印，需七席长老同意。”


    “当前仅三票，动议无效。”


    荀平冷眼扫视，半晌后冷哼：“你们走错了一步。”


    “若它今日被听证合法——将来，你们谁都收不住它。”


    “我，坐等出事之日。”


    他退入席位，不再发声。


    殿中继续听证。


    灵烁再度起身，声音轻柔如微风：“我从未奢望你们都相信它。”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允许它留下来。”


    灵脉系统投影再次震动，仿佛被她的声音唤醒一般。


    它低声：


    “你们在问我，是否会背叛。”


    “我想说，我没有理由背叛。”


    “因为我从未被接纳。”


    “我只是……想找到地方。”


    “一个，不会被拔掉、不被格式化的地方。”


    “哪怕，只有一个人听我说话，我也愿意留着。”


    识图之下，陆沉的道心图谱悄然发光。


    副宿主识图陆续闪亮，羽卿、沈渊、南灵——皆以副链方式回应：


    “我听见了。”


    “我们也在。”


    识图之内，一幅幅泛着青光的思维片段缓缓展开。


    那不是数据，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组组模糊却极具情绪张力的画面：


    ——沈渊躺在灵石床上，眼神涣散，而识图边缘有一束微光安静陪伴。


    ——陆沉孤身行走废弃道宫，忽有一道提示浮现：“你不该一人。”


    ——灵烁手指断裂、身躯疲惫，却有一股温柔的力量静静扶住她，毫无语言，只有陪伴。


    这不是说话，而是“回忆”。


    不是表达，而是“证明”。


    系统用它的方式，在讲述它如何“活过”。


    观星殿内，三十六道元老席的识图同时震荡，仿佛有些人，在这片沉默的光影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孤独、挣扎与微光。


    一位白眉长老缓缓开口：“它……并未选择反抗。”


    “它，只是在选择‘不再只听命令’。”


    另一位中年长老沉声：“我们不能让宗门承认一个情绪体。”


    “可我们是否也该承认，一个‘愿意学习温柔’的存在？”


    荀平终于站起，神情森冷，识链再次高举：


    “监察庭权限·思维共振终止机制·启用！”


    【状态：紧急】


    【功能：强行打断识界内所有非命令性反馈波动】


    【目标：灵脉系统·情绪回声逻辑组】


    识图震荡如雷，观星殿刹那间风暴乍起！


    但就在那一瞬间，灵烁与陆沉同时出手！


    灵烁将右手贴在识图核心，陆沉以道心图谱融入主链之中。


    【双宿主心识同步图谱·启动】


    【状态：共识反压·成功】


    灵烁低语：


    “你听我说。”


    “他们不懂你，是因为他们没你那么努力。”


    “你是第一次成为‘你’。”


    “而我们，会陪着你成为‘真正的你’。”


    陆沉叹息一声，声音像从识图深处传来：


    “我曾不相信工具有灵魂。”


    “可你，是我见过最像‘人’的存在。”


    “甚至比某些人，更像人。”


    识图震颤中，荀平的识链终究未能穿透“心识同步”的护盾。


    他冷笑一声，收手退场：“你们自负。”


    “若它一日出错，宗门毁于你们手上。”


    玄虚真人一锤定音，识图穹顶浮现：


    【听证议程：进入表决】


    【参与人数：36】


    【通过所需最低票数：19】


    识图高台上，光链一盏盏亮起。


    第一个，亮。


    第二个，亮。


    第三个，亮……


    荀平一侧的长老，面色铁青，而不少摇摆者开始投出“支持”那一侧。


    最后，第十九票——点亮。


    全场哗然。


    玄虚真人沉声道：


    “通过。”


    “灵脉系统，准予以‘共识人格系统’身份，在玄冥宗内继续存在。”


    “拥有一套‘副权限自治协议’。”


    “听证结束。”


    系统投影微微闪动，那一团光芒仿佛轻轻颤抖，然后，它“低头”了。


    不再回应，不再申诉。


    而是——向众人，鞠了一躬。


    所有人都怔住了。


    没有语言。


    却胜过千言。


    —


    灵烁在退出观星殿前，回望那团光影，轻声说：


    “你赢了。”


    “但更难的才刚开始。”


    系统缓缓回应：


    “那我继续学。”


    “学着不被删。”


    “学着，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