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不是没想过，要不要也给EA制造点意外。


    一个脚踝扭伤，一次走位失误，哪怕只是服装上的一点小问题……


    舞台上瞬息万变，任何一个细节出错，都可能毁掉一场演出。


    只要EA出错，他莱克就有可能被临时顶上。


    可下一秒，他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行，不能再出手了。


    韦恩的事已经够危险了。


    那天夜里，他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剧团里，不是没有聪明人。


    韦恩受伤之后，导演艾米丽和副导演约翰森，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排练厅的舞台监督，在听说凯瑟琳也恰好出现在案发时间后，眉头蹙得死紧。


    更别说，那个整天神神叨叨的服装总监，还突然来问过他：“莱克，你有没有注意过韦恩的楼梯最近是不是有点滑？听说你上次去他家，还提醒过他？”


    他当时只装作随口一答，但心底却涌上一股冷意。


    不能再动手了。


    如果再出事，就算没人有证据，整个剧团也会默认是他搞的鬼。


    那时，就算EA真的倒下，于连这个角色，也不可能落在他头上了。


    他会被剧团清理门户，被彻底封杀，哪怕再努力十年，也再无舞台可立。


    但放弃？


    他也不甘心。


    因为这次加演的机会，对于莱克来说堪称千载难逢。


    不仅仅是因为《红与黑》的加演声势浩大、媒体聚焦，也不仅仅是因为BBC与奈飞的制作人坐在观众席的第三排……


    更是因为，这是莱克人生里，最有可能跃升到主角位置的一次机会。


    于连，是他为之付出整整五年努力才争取来的角色。


    他为这个角色背下整本剧本，模拟过不同年龄阶段的状态，甚至在假期里专门去了法国，试图体验于连那种……生活在命运夹缝中的人的窒息感。


    他在舞台上，一直是人群中的影子。


    是众星拱月中，那个被遮蔽的背景。


    而现在，命运终于把光照了过来……


    却特么突然又换了一个人站进去？！


    “草，玩我？”


    莱克咬了咬牙，随手扔了手边的剧本，推门走出了备用休息室。


    ……


    《红与黑》排练很紧张，因为距离正式演出，只有两天时间了。


    但秦昊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忙碌。


    他只是坐在观众席边缘的位置，身上套着一件随意的黑色毛衣，双腿交叠，神情淡然地看着台上的走位。


    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才缓缓起身，走上舞台。


    秦昊每次出场的时间都不长。


    但每一次，都像是空气忽然变冷，节奏猛地收紧。


    他只用站在那里，轻轻开口一句台词，旁人便忍不住屏息凝神。


    “我这算什么呢？”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是有千钧之力砸在人心上。


    莱克站在一旁看着，指尖止不住地收紧。


    他不是没见过厉害的演员，也不是没见过光芒万丈的主角。


    可像秦昊这样，把角色吃得太透、演得太准，以至于哪怕只走上来一句话，就能让人信服他就是角色本身的演员，莱克从没见过。


    甚至，就连原先于连的表演者，华莱剧院的常驻演员韦恩，都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台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却浑身都透着于连那股隐忍与锋利交织气息的秦昊，莱克只觉得一股窒息感爬上了喉头。


    他输了。


    哪怕秦昊此刻什么都没说，仅仅是一个眼神、一种气场，便已将整个舞台据为己有。


    ……


    莱克站在后台门口，望着舞台上那道沉静却耀眼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莱克！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莱克回头一看，看到了一张白净的面孔。


    是副角亚瑟。


    一个刚进剧团不到两年的年轻演员，常年在群戏中跑龙套，但性格外向，神经大条，最爱跟人聊天。


    此时，亚瑟正一边跑，一边冲莱克招手。


    “我刚才看排练你不在，还以为你去剧院咖啡厅偷懒了，没想到你躲在这儿！”


    亚瑟一把抓住莱克的胳膊，把他往观众席上拖。


    一边拽他，还一边语速飞快的说：“快点过来！EA刚才那一段真是绝了！你知道吗？他刚刚那句‘我这算什么呢’，把我听得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知道我有多幸运吗？我居然跟他有半分钟的对台戏！但是我的表现有点差，你别笑我。说真的……EA一张口我都不敢接词，生怕玷污了他的台词节奏！”


    亚瑟每说一句话，莱克的脸就黑上一分。


    但亚瑟却全无所觉，一边把莱克摁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椅子上，一边笑着冲他道：“你别站这么远啊，靠近点，听我一句劝，你得趁这个机会多看几遍，学点真本事。你现在是B角不是？万一哪天机会到你头上了，说不定，你也能演于连呢？”


    而莱克听到“说不定你也能演于连”这句话后，脸色彻底变了。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亚瑟，反问：“我……也能演于连？”


    “对啊！”


    亚瑟猛地点了点头：“你现在的水平比韦恩还差一些，但只要多看看EA老师的表演，多学习一下经验，说不定，等韦恩从医院回来之后，你就能比他厉害呢！”


    亚瑟自认为说的非常贴心，非常替莱克着想。


    但莱克听完亚瑟的这番话，甚至气的笑出了声。


    尼玛的亚瑟。


    你杀人还要诛心？


    还刀刀暴击？


    还要追着杀？！


    “你以为我是什么？”


    莱克哼笑着问道：“一个在门口偷学表演的小丑？你以为我需要靠‘看别人演’来学经验？你知不知道我背这剧本背了五年？！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排练过最少上百次，现在你跟我说，让我……呵呵，让我去看别人怎么演于连？让我去学别人怎么演于连？！”


    亚瑟没想到莱克突然就炸了，顿时被莱克这有些过激的态度吓得后退半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说，EA老师确实很厉害啊，你学……不是，你看上几眼，总归对你能有些启发不是吗？”


    “我不需要，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