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国以为她是炒菜烫到了。


    检查手背没有伤口，翻过来才看到她手心的水泡。


    水泡都破出水了，难怪一扯到就疼。


    “你别收拾了，用针把水泡挑破了，上点药，好快些。”


    坐在沙发上吃香蕉的秦母翻白眼，“矫情，锄几下地就伤着了，村里的女人九个月大的肚子，还下地干农活呢，我是你的前一天还下地拖稻草，回来路上肚子疼就把你生下来了。”


    “妈，漫云又不是农村人，她吃不了那种苦，这里也不是农村，别把农村那套搬到部队。”秦卫国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责备。


    他当年在沪市王漫云通过一场相亲认识，当时很多人。


    他一眼就相中了王漫云，他是真心喜欢她，人人都劝他娶资本家小姐对前途没好处，他还是娶了。


    这么多年，他舍不得对王漫云说一句重话，他觉得他妈太过分了。


    秦母心里委屈，“她吃不了苦，老娘就吃得了苦了？”


    王漫云看着她，“你吃苦不是我造成的，你不该对我发火。”


    儿媳妇该做的本分她都做到了，除了生孩子这件事。


    不管她怎么做，秦母就是看不惯她。


    秦母刚要发作。


    秦卫国知道她肯定没好话，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漫云说得对，妈，人应该往前看，儿子现在养得起你，让你可以不干农活不受罪，你没必要整天念叨以前的苦日子。”


    “我哪里是怀念苦日子了？我是让你媳妇儿别矫情，给她树立榜样……”


    秦卫国让王漫云回屋。


    他收拾好碗筷进厨房洗，没人搭理秦母，把她当空气。


    秦母气得直拍大腿，“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说，气死老娘了。”


    她心里气啊，跑去林秀珍家跟她哭诉被儿媳妇欺负了。


    林秀珍是谁啊，家属院人称大喇叭不出两个小时，整个家属院都知道王漫云欺负婆婆。


    一部分人见识过秦母的嘴上功夫，都不信。


    她能被王漫云欺负了才怪。


    ……


    李政委家。


    周淑芬端着一锅粥从厨房里出来。


    客厅摆放了十几个蛇皮袋，家里除了厨房都空了，东西全部打包，下午就要离开，这一餐是在这个家最后的一餐。


    一家人沉默无言。


    李佳佳顶着红肿的眼睛，哭红的眼，再次跟父母道歉，“爸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周淑芬点点头，“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李政委站在窗边吸烟，抬头爬过屋顶，又看了眼屋内的摆设，住了十多年家。


    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他能管好部队，却管不好自己女儿，老脸都丢尽了。


    他对女儿说：“你给我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做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敢仗我的势欺人，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把你送回老家，随便给你找个乡下人嫁了，一辈子待在农村。”


    李佳佳想到农村的苦日子都快吓哭了，摇头道，“不，我不要，爸，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文工团的工作没了，军籍党籍没了，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有一个政委就不愁嫁，或者托关系再给她找个工作。


    她不想回农村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妇女生活。


    李政委不想多说，冷哼一声就走出去了。


    “老李，吃饭了，你要去哪？多少吃点吧。”


    “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萧勇和李政委的警卫员小王开车过来帮他们把东西搬上车，载着他们去港口。


    回来后，萧勇心里明白自己和李佳佳再无可能，回到宿舍颓废的躺在床上，周言谨过来看他，手里拎着半瓶茅台。


    “老陆让我拿给你的，喝点？”


    “谢了。”萧勇接过往嘴里一灌，喝下才发现是茅台。


    “茅台？有这样的好东西你还留给我，真是难得啊，我要多喝点。”


    周言谨刚转身要找杯子，陪他一起喝，看到他往嘴里灌，杯子也不用了。


    “你这话说的，每次有好东西我没想着你？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运气好，还有我们这群好兄弟。”


    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三个方形铝制饭盒。


    一份饭，两份菜。


    “这也是老陆让我拿给你的，吃好喝好睡一觉就好了。”


    “好！喝。”萧勇把茅台递给他。


    周言谨接过，猛的往嘴里大灌一口。


    他见状连忙喊道：“这是老陆给我的，你少喝点，别喝完了。”


    “你酒量不好，我帮你分担一点。”


    “瞎说，谁说我酒量不好比你好呢。”萧勇吃了一口菜，又扒了一大口饭，“现在的菜怎么那么好吃，老陆的厨艺又进步了？”


    “大家都觉得今天的菜好吃，就连不爱吃菜的，李海洋和小航那两个小屁孩都吃了不少。”


    ……


    第二天是十五，赶集日，东西比平常多。


    庄红芳约沈曼柠一起上街。


    早上坐部队的采买车出门，到时候再坐车回来，免费乘车，省钱还方便。


    坐后座的车厢没凳子，需要自带凳子。    庄红芳攀上围墙大声喊，“柠妹子，柠妹子，准备好了没？车在那等了，我们过去吧。”


    沈曼柠刚吃完早餐，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拎着凳子出门，“来了。”


    两人过去时，很多军嫂都朝食堂那边赶。


    先把凳子递上去，又踩着脚踏用力，爬上去。


    庄红芳带着她挑了个好座位，避开前轮，后轮中间部分没那么颠簸。


    车上还看到冯翠花和林秀珍王漫云还有秦母，都是老熟人。


    秦母阴阳怪气道：“呦，资本家小姐也要亲自去买菜啊？”


    她记仇还记得沈曼柠说她儿子是茅坑，还说什么乌烟瘴气一堆乱七八糟的，所以看到她就找茬。


    王漫云拉了秦母的衣袖，“妈，你少说两句。”


    “拉我干啥？别拉我，不用你管。”


    庄红芳，“秦婶子，柠妹子家都是为国家做贡献的英雄，和只会剥削人民的资本家小姐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不都是资本家小姐吗？”


    沈曼柠回怼道，“我剥削你了吗？有本事去找剥削你的人。”


    “你剥削和我一样的劳动人民，我要为他们发声，黑五类、臭老九，呸！跟你们坐一块都觉得晦气。”


    沈曼柠抬手挥了下眼前的空气，又捂着鼻子，“哎呀，什么味道啊？嫂子们闻到了吗，好像是茅坑的味道，好臭啊~


    某些人不想跟我坐一块就下车吧，别熏我，反正你也不想跟我坐一块。”


    “你为啥不下车？凭什么要我下车，我就不下。”


    “我不下，勉强还能忍忍，你不下车就只能忍着咯。”


    “忍就忍。”


    人到齐了，汽车启动。


    两人一路拌嘴到城里。


    沈曼柠包里装的水壶，装的灵泉水，喝一口顶十口白开水。


    一点也不渴。


    倒是老太太把王漫云带的水都喝光了，还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说不出话来了才乖乖闭嘴。


    王漫云惊讶沈曼柠道战斗力，灰暗的眸子闪过片刻亮光。


    原来资本家小姐也可以挺着腰板做人，不需要时刻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