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泽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哂笑。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惬意地往后一靠,享受着身后侍女恰到好处的揉捏。那双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蔡主簿,语气笃定得仿佛能掐算出未来。


    “老蔡啊,你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人,这道理还不明白?安宁城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都是抬举它了!这儿可是三战之地,北边大辽的铁骑虎视眈眈,西边大羌的蛮子时不时就想来咱们这儿‘打谷草’,更别提周围那些零零散散、饿狼一般的小部落了。你说,当今圣上,万金之躯,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微服私访?他老人家是嫌京城的龙椅坐得太舒服,还是嫌后宫的莺莺燕燕不够迷人?”


    徐泽说到兴起,还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皇帝真的来了会冻着似的。


    蔡主簿闻言,老脸微微一红,嗫嚅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下官也是瞎操心。只是近日影卫传来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圣上有意巡视边疆,体察民情,也好为……为立储之事做些考量。”


    “立储?”徐泽眉毛一挑,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惫懒的模样,“那是朝堂上的神仙打架,跟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县令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可是圣人说的。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深谙此道。他老人家就算要体察民情,也该去江南鱼米之乡,看看歌舞升平,听听丝竹管弦,何苦来咱们这黄沙漫天的地方遭罪?”


    徐泽这番话,听起来是在贬低安宁,实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得。


    确实,如今的安宁县,早已不是他刚上任时的那般凋敝模样。


    想当初,他揣着一纸任命,从繁华的京城来到这黄沙漫天的西北边陲,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抱负的年轻人绝望。道路崎岖,仅容单人匹马通行,摔死牲口是家常便饭;百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住的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所谓的县城,不过是几排破败的屋舍,连一段像样的城墙都没有。更别提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族,三天两头前来骚扰,抢粮抢人,无恶不作。


    但徐泽是谁?他可是带着后世千年智慧的穿越者!


    他深知,要想在这乱世立足,要想过上安稳日子,就必须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兜里有钱,说话响亮,更重要的是,拳头要硬!


    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安宁大建设计划”便拉开了序幕。


    他先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从过往的商队那里“化缘”,又“威逼利诱”本地的几个小地主“慷慨解囊”,凑齐了第一笔启动资金。然后,他亲自规划,带领百姓修路。这路可不是简单的夯土路,而是借鉴了后世罗马道路的修建方法,基层铺设碎石,中间夯实三合土,路面则用火窑烧制的青砖铺设,坚固耐用,晴天不扬尘,雨天不泥泞。


    路通财通。便捷的交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商队。徐泽趁机设立了安宁集市,规范交易,收取合理的税费。同时,他又鼓励百姓开荒种地,引水灌溉,推广高产作物,改良农耕工具。短短一年时间,安宁县的粮食产量翻了几番,百姓们总算能吃饱肚子了。


    光有经济不行,军事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徐泽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他用赚来的银子,从各种渠道购买战马、铁料,私下开设兵工作坊,招募流民和退伍老兵,秘密打造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玄甲预备队”。


    更绝的是,他还凭借着对历史知识的记忆和一点点“小聪明”,捣鼓出了几样“划时代”的军事装备。比如,他改进了弓箭的设计,制造出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复合弓;他还推广了马蹄铁和高桥马鞍、双边马镫,极大地提升了骑兵的作战能力和持久力。


    正是凭借着这些“秘密武器”和日渐精锐的“玄甲预备队”,徐泽才能在与周边异族的冲突中屡屡占据上风。从最初的被动防御,到后来的主动出击,甚至偶尔还能组织几次“武装友好访问”,去那些不听话的部落“借”点牛羊马匹回来改善生活。


    久而久之,安宁城周边的异族部落都学乖了,轻易不敢再来招惹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手段狠辣的徐县令。反倒是那些精明的异族商人,发现了安宁城这个“聚宝盆”,纷纷前来贸易,使得安宁城越发繁荣。


    如今的安宁城,早已不是昔日的穷困小县,俨然成了方圆数百里之内最为安定繁华的商贸重镇。用徐泽私下里跟蔡主簿吹牛的话来说:“咱这安宁城,现在就是西北的‘小长安’,是金子掉在地上都没人捡的‘销金窟’!”


    蔡主簿看着自家大人那一脸“我虽然在哭穷但我其实富得流油”的得意表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大人您这牛皮吹得有点大”,或者“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刚写的奏折里还说安宁穷得揭不开锅”,但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跟这位大人相处久了,蔡主簿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位爷的心思,比那祁连山的积雪还深,比那戈壁滩的迷宫还绕。他老人家说的话,你得反着听,他做的事,你得眯着眼看,否则,迟早得把自己绕进去。


    “行了行了,别瞎琢磨了。”徐泽挥了挥手,打断了蔡主簿的沉思,“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安宁城这小庙,还轮不到京城那位大神仙亲自来‘显灵’。赶紧把这份奏折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越快越好。记住,一定要显得咱们这儿十万火急,民不聊生,本官都快要为国捐躯了!”


    “是,是,下官明白!”蔡主簿连忙应声,接过那封字字泣血、句句催泪的奏折,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大人啊,您这演技,不去梨园行唱念做打,真是屈才了!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凉州境内。


    “轰隆隆——轰隆隆——”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如同滚雷一般,碾过苍茫的戈壁,击碎了周遭的寂静。


    一支望不到边际的骑兵队伍,正沿着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向着东方疾驰。


    队伍的最前方,是数百名身披玄黑色重甲的骑士。他们胯下的战马神骏异常,同样披挂着厚重的铁甲,骑士手中紧握着近三米长的狰狞马槊,锋利的槊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们队列整齐,沉默行军,宛如一座座移动的黑色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果有熟悉大夏军制的人在此,定然会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只因这支玄甲重骑,乃是大夏王朝真正的王牌,是拱卫京畿、护卫君王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莫说轻易调动,就是寻常将领想要一睹其真容都难如登天。唯有当今大夏皇帝陛下亲临,方可号令。


    而此刻,足足数千名这样的玄甲重骑,正护卫着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地行进在西北的荒原之上。


    车队中央,簇拥着一架通体由名贵紫檀木打造,装饰着金丝楠木雕花,四角悬挂着明黄流苏的巨型马车。马车由八匹神骏的汗血宝马拉动,车厢宽敞得足以容纳七八人并排而坐,其奢华程度,远超寻常王公贵胄的座驾。


    马车之内,一名身着暗金色龙纹常服,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正微微皱着眉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按着自己的腰。


    他,便是当今大夏王朝的统治者,皇帝夏明远。


    此刻的夏明远,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旅途劳顿,而是因为这该死的路!


    “咝——”夏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这永无止境的颠簸给颠移位了。他放下茶杯,忍不住抱怨道:“看来徐爱卿的奏折,倒也不是全然胡说。这西北之地,确实是……过于偏僻,交通不便啊!”


    在这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搓板路”上行进了数日,饶是夏明远年轻时也曾戎马生涯,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他的手边,随意地放着一封摊开的奏折。奏折的纸张有些褶皱,墨迹也略显潦草,字里行间充满了“凄风苦雨”和“民不聊生”的气息。如果徐泽在此,定然能一眼认出,这正是他不久前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写就,准备送往京城“邀功请赏”(实则哭穷要钱)的那封宝贝奏折。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半路被送到了正在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手中。


    “陛下,”一旁侍立的老太监刘博,小心翼翼地为皇帝续上热茶,轻声劝道,“您乃万金之躯,何苦冒此奇险,亲临这三战之地呢?此地龙蛇混杂,民风彪悍,听说还时常有异族侵扰,委实不是什么太平去处啊!”


    刘博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夏明远已有数十年,深知这位主子爷的脾性。夏明远年轻时便以雄才大略著称,登基之后更是励精图治,一心想开创盛世。只是近年来,随着年岁渐长,疑心也越发重了些。尤其是太子暴毙之后,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让这位帝王更是心力交瘁。


    此次微服西巡,名为体察民情,实则也有考察各地藩王、为立储做准备的意图。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心血来潮,突然决定绕道来这偏僻的安宁县。


    夏明远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哼!刘伴伴此言差矣。朕的数千玄甲军,难道是摆设不成?莫说区区几个异族部落,便是那大辽、大羌的主力来了,朕的玄甲重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饮恨沙场!”


    顿了顿,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象,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再者,朕心中也着实好奇得很。当初那徐泽小儿,在殿试之上,一篇《边防论》洋洋洒洒,鞭辟入里,深合朕意。朕本欲点他为状元,委以重任。奈何此子锋芒太露,恐遭人嫉恨,朕才刻意压了压他的排名,让他屈居探花。”


    “朕原想着,将他留在翰林院,或是外放为一任知州,好生历练一番,日后必成国之栋梁。可谁曾想,这小子却是个不识抬举的犟驴!放着京城的锦绣前程不要,偏偏跟朕讨要了这鸟不拉屎的安宁县令一职,说什么‘不破楼兰终不还’,要去最艰苦的地方为国戍边,为民造福。”


    夏明远说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苦笑,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赞赏徐泽的志气,还是恼怒他的不识时务。


    就在这时,马车骤然一停!


    “吁——”


    车夫急促的吆喝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同时响起。


    夏明远本就被颠簸得胃里翻江倒海,这突如其来的一停,更是让他腹中一阵剧烈搅动,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茶水给吐出来。


    他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何事惊扰?”


    “回禀陛下,”车外传来侍卫统领恭敬的声音,“前方道路……似乎有些异样。”


    夏明远心中一动,掀开车帘一角,厉声问道:“莫不是如徐爱卿奏折中所言,此地匪患频生,我等遇上剪径的毛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老太监刘博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博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这是要考校那徐泽奏折的真实性呢!他心领神会,连忙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马车窗外。


    只看了一眼,刘博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老脸,便如同见了鬼一般,瞬间变得煞白,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双眼圆睁,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从刘博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


    夏明远心中越发好奇和不悦。这刘博跟了自己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便是当年随自己亲征南蛮,面对数万叛军的冲锋,也不曾如此失态。究竟是何等景象,能让他吓成这副模样?


    “陛下……”良久之后,刘博才哆哆嗦嗦地缩回身子,声音都带着颤音,脸色比哭还难看,“您……您还是亲自……看一眼外面吧!奴才……奴才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夏明远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不再犹豫,直接推开车门,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下了马车。


    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饶是他身为九五至尊,见惯了奇珍异宝、宏伟宫殿,此刻也同样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只见在他们车队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路!


    一条宽阔得令人发指的通天大路!


    这条路,平坦笔直,仿佛一条灰色的巨龙,蜿蜒盘旋在苍茫的戈壁荒原之上,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路面之宽,足以容纳八辆,不!甚至十辆马车并排行驶而绰绰有余!


    夏明远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条路的宽度,比之京城之内号称“天街”的朱雀大道,还要宽上几分!


    要知道,朱雀大道乃是皇城中轴,连接宫城与外城,是举行国家大典、天子出巡的御道!修建之时,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动用了全国最顶尖的工匠。


    可眼前这条路,却出现在这人迹罕至、黄沙漫天的西北荒原之上!


    而且,这路面并非寻常的夯土路,也不是简单的碎石路,而是由一块块大小均匀的青灰色石板铺就而成!石板与石板之间,接缝紧密,平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修建这样一条宽阔无比、用料考究的石板大道,尤其是在这交通不便、物资匮乏的边疆地区,需要耗费多少人力?多少物力?多少银两?


    夏明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脑有些昏沉,一股无名怒火“蹭”地一下从心底直冲脑门!


    好你个徐泽!


    你小子在奏折里跟朕哭穷,说安宁县缺衣少食,百姓困苦不堪,连你这个堂堂县令都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冬天都不敢洗,生怕第二天没得穿!


    结果呢?结果你背地里却大兴土木,修建如此奢华的大道!


    这哪里是为民修路?这分明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修建“功德碑”!


    夏明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的安宁百姓,在酷吏的皮鞭下,被迫从事繁重的劳役,最终累死在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安宁城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其战略地位却极其重要,乃是抵御北方大辽和西方大羌的第一道屏障!徐泽如此横征暴敛,压迫百姓,难道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一旦安宁城内部生乱,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必然会趁虚而入!届时,整个西北边防将门户大开,大夏万里江山,危在旦夕!


    亡国之兆啊!


    “混账东西!”夏明远愤怒地一拳捶在身旁的马车车壁上,坚硬的紫檀木竟被他捶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开始在心中估算修建眼前这条“超级大道”所需的银两。


    这一算,更是让他怒不可遏,肝火中烧!


    以这条路的宽度、长度,以及铺设石板的成本来看,其耗费的银两,恐怕足以支撑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一年的粮饷!


    “徐泽……徐泽!”夏明远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看了你的奏折,朕还真以为你是个心怀社稷、体恤百姓的爱民清官!却没想到,你竟也是个只顾自己青史留名,不惜牺牲民力,祸国殃民的佞臣!”


    “摆驾!直接去安宁县衙!”夏明远猛地一甩袖子,厉声喝道,“朕要亲自问问这个徐泽,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大夏的律法!”


    “遵旨!”身边的太监和侍卫们齐声应道,一个个噤若寒蝉,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龙颜大怒,风雷将至啊!这位徐大人,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马车的窗帘被“唰”的一声拉开,露出了夏明远阴沉如水的脸庞。


    车队再次启动,沿着这条宽阔得有些诡异的石板大道,朝着安宁城的方向继续前进。


    越靠近安宁城,夏明远心中的怒火便越发炽盛。


    因为,道路不仅没有变窄,反而越来越宽阔!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挑担的货郎,有赶着牛车的农夫,还有一些衣着光鲜、骑着高头大马的商队。这些商队规模不小,往往由数十辆马车组成,满载着各色货物,在宽阔的道路上并行,却丝毫不显得拥堵。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异族商人,操着生硬的大夏官话,与本地人讨价还价,场面竟显得颇为和谐。


    夏明远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愤怒。


    “好!好一个徐泽!他这路修得倒是宽敞无比,方便得很呐!”夏明远怒极反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可在一个兵家必争的边疆重镇,修建如此宽阔、毫无遮拦的道路,这与开门揖盗何异?将来异族铁骑长驱直入,连个像样的屏障都没有,朕看他如何抵挡!”


    “尤其是这路面!”夏明远指着脚下坚硬平滑的石板,对刘博说道,“你看看,这可都是上好的青石板,打磨得如此光滑!单单是开采、运输、铺设这些石板,就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朕看这徐泽,不是想把安宁建成一座坚城,而是想把它建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好方便那些异族前来‘观光’吧!”


    此时的夏明远,怒火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反而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他知道,单凭这条路,徐泽就足以被定下“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罪名,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后续的应对之策。


    “传朕旨意!”夏明远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立刻行文告知凉州知府,以及周边各郡县,命他们即刻调集五万兵马,火速赶往安宁城驻防!以防不测!”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国库之中,紧急拨付一批钱粮军械,运往安宁,用于加固城防,修缮武备!”


    夏明远心中清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弥补徐泽这个“蠢货”犯下的错误,稳住西北的局势。否则,一旦被那些嗅觉灵敏的异族察觉到安宁城防务空虚,趁机发难,整个大夏国的西北边疆,可就真的要烽烟四起了!


    “遵旨!”几名负责传令的侍卫不敢怠慢,急忙领命,打马飞驰而去。


    车队继续前行。


    很快,在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那应该就是安宁城了。


    然而,当车队渐渐靠近,看清楚安宁城的模样时,夏明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又是一黑,险些从马车上栽下去!


    只见那所谓的安宁城,根本就没有城墙!


    不!准确地说,是曾经有过城墙的痕迹,但如今,那本该高耸屹立的城墙,却像是被什么巨兽啃噬过一般,变得残缺不全,大部分地方都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基,甚至有些地段,连墙基都看不到了,直接就是一片开阔地!


    而在那原本应该是城墙的位置,此刻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集市!


    无数的商贩在路边搭建起简易的摊位,售卖着各色各样的商品,从绫罗绸缎、茶叶瓷器,到牛羊皮毛、西域香料,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喧嚣热闹,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夏明远甚至看到了不少穿着异族服饰、卷发碧眼的胡人,他们旁若无人地穿梭在集市中,与大夏的百姓一同交易,神态轻松自然,仿佛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园一般。


    “他……他竟然……竟然把城墙都给扒了?!”夏明远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城防,声音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变形,“为了给这些商贩们留出更宽敞的地方做生意……他竟然……竟然连安身立命的城墙都不要了?!”


    “徐泽……你这个……你这个败家子!你这个……卖国贼!”


    夏明远气得浑身发抖,攥紧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阵阵发白。他此刻真想立刻冲进安宁县衙,将那个胆大包天、离经叛道的徐泽揪出来,狠狠地抽上几百鞭子,再问问他,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城墙对于一座边境城市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那不仅仅是一道防御工事,更是军民的心理依靠,是国家主权的象征啊!


    没有了城墙的安宁城,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赤条条地暴露在饿狼环伺的荒野之中,除了任人宰割,还能有什么下场?!


    这一刻,夏明远对徐泽的失望和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个在殿试上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


    “好……好一个徐泽!还真是有胆魄啊!”夏明远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