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Metro 03

作品:《末班地铁

    疼痛和慌乱作祟,落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乱跳动,即使手机没事,她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惨剧没有真的上演,否则她对于小长假的美好期待就要付之一炬了。


    就在她庆幸只是虚惊一场的时候,更大的意外发生了。


    那人下车时因为靠落云靠得太近,他手里提着的袋子刚好不巧地挂到了落云行李箱的拉杆上,往前走的时候顺势就将她的箱子从她身体和栏杆之间的夹缝中拽了出去。


    箱子蹭过落云短裙下光洁的双腿,令她发出一声惨叫,她猝不及防地被惯性拉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


    那人兴许是察觉到了一股阻力,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觉是自己的袋子被勾住了。落云正想伸手去捞回自己的行李箱时,只见那人用无比粗暴的动作直接从拉杆上提起袋子,甩开了她的箱子,一个大跳步跳下了地铁。


    箱子借着那股力道毫不犹豫地朝着对面另一侧飞奔而去,车门碰巧在那人下车的下一秒紧紧合上。落云连追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箱子笔直地重重撞上门去,继而发出一击沉闷的声响,随后还弹了几下。


    车厢里的人闻声纷纷抬起头来,落云顾不得大家的眼神,转过身叉着腰盯着已经下车的人,试图用凶狠的目光表达自己的怒气,只是人家非但没有丝毫歉意,甚至连个正脸都没留给她。


    隔着地铁门和闸门,她再怎么愤怒,也只能无力地看着人家远去的背影。


    趁着地铁还没启动,她走到对面去查看情况。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碰到其他乘客,再加上她的箱子表面够软,虽然声音听着不小,但实际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确认门没事之后,她才开始心疼起自己的箱子来,看着上面几道斑驳的擦痕,心底多少盖上了些阴霾。


    同样惨不忍睹的还有她短裙之下修长笔直的双腿。


    行李箱虽没有锋利的棱角,但方才剐蹭过她没有任何保护的肌肤,还是难免留下鲜红的印记。外加她皮肤本就白皙,红印便被映衬得更加刺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擦破皮,否则成了血案,落云的心真就得沉到谷底去了。


    行李箱上原本贴满了五颜六色充满异域风情的贴纸,经过这么一撞,有几张已经时间太久而黏性不足的便掉落了下来。


    落云穿着短裙,下蹲本就不方便,车厢在行进过程中又不停晃动,要去捡东西就更困难了。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一片狼藉,她便想着等车停下之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捡。一路上她人虽站着没动,眼睛始终盯着那几张贴纸的动向,免得一会儿有所遗漏。


    地铁飞速行驶中时,男女声分别播报着下一站的站点信息,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落云压根还没反应过来,空出的位置就已经被其他人接替。


    身材矮小的男子起身费力地够着扶手,在来回颠簸的车厢里挪动到了门边。他险些踩到地面上的贴纸,因而从落云面前经过时,她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视线明显能感受到他比自己还矮上一截,即使她不算矮,但1米68的身高在高个子里也绝对是排不上号的。


    地铁渐渐驶入站台,刹车引起的惯性是坐着的人不太能感受到的,而落云一直站着,也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能找到合适的节奏适应晃动的幅度。


    挪动到门另一边的男子提前松开了扶手,没有任何准备,在地铁刹车的时刻整个人失去重心。他一时之间乱了步伐,跳着踢踏舞,在一阵慌乱之中踩上了落云的脚。


    感受到脚上传来的痛感,落云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也不是谩骂,而是翻了个聊表无语的白眼,臣服于自己的坏运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方手在空中胡乱抓到了一旁的扶手稳住重心,而后便像是触电般迅速抬走了脚,向后退开了两步。


    落云低头看了一眼被踩的位置,黑色的马丁靴上留下了灰色的印记,给人一种莫名的心酸。她倒不是心疼鞋,而是无缘无故被人踩了一脚,任谁心情都不会美丽,更何况这一下还是挺痛的。


    可那人倒好,站在边上无动于衷地看着,表情还有股事不关己的意味。地铁门一打开,他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就像无事发生一样泰然自若地离开了车厢,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如果说头先撞到落云的人是因为时间来不及而无法道歉的话,好歹她心里还能帮他找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现在这人简直就是没素质到了极点。


    落云在心里唾骂了他一万遍,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词全用上了,还不觉得解气。最后还是她自己劝自己别为了这种人生气,可越想又忍不住越生气。


    没素质的人到处都有,偏偏今天让她碰上了,碰上也就算了,还一次碰上两个。一个接一个,像是没完没了了,落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今天的倒霉遭遇,她甚至还在怀疑之后会不会还有什么更讨厌的事在等着她。


    然而列车不会因为这些插曲停止它前行的进程,它继续飞驰着,将所有的故事都甩在身后,直直地奔向要去到的终点。


    散落在地上的贴纸还没来得及被拾起,落云连鞋都懒得去擦,手撑在行李箱上找到着力点的同时又保证箱子不会随处乱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用膝盖夹住裙子确保不会走光之后,就飞快地将贴纸一一捡起,立马站起身来。


    贴纸没了黏性,也没办法再粘回箱子上去,掉在地上背面还粘到了不少灰尘,又不好直接塞进书包侧袋里,她只好把它们收拢一并包进餐巾纸里再塞进书包里,准备下车后和刚才的垃圾一并丢掉。


    落云自从站到对面之后,就没再换过位置。地铁门一会儿开左边一会儿开右边,她也懒得动弹,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想看看今天还能倒霉到什么程度。


    地铁停靠在下一站的站台时,隔着栏杆坐在她边上的人站起身来,推着箱子要离开座位。这回她学乖了,先对方一步地挪到了另一角,腾出位置,避免接触。即使车已经停稳,她还是不敢确信是不是还会发生什么她意料之外难以想象的倒霉事。


    那人站到她原先的位置,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样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落云见空出的位置还没人去坐,就拿着自己的行李快步走了过去,捋着裙子安然坐下。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屁股终于挨到了座位,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将行李箱牢牢抓在面前,脑袋无力地靠在拉杆上。


    假期的前一晚本应是一个值得高兴和期待的夜晚,却被一堆留不下名字的陌生人破坏得体无完肤,此时此刻她除了累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想法。


    落云侧着头,余光偶然瞥到刚才见过的那只行李箱,这个位置原本坐着的那个人并没有离开。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下车才会起身让出位置,然而地铁门已经紧闭,他却仍旧站在原地。


    难道他是特意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的吗?


    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有手里的箱子,估摸着也是个大学生。只是他戴着口罩,先前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脚下,也没能看清他的长相,仅仅瞄到一眼他露出的上半张脸还被有些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一半的视线,所以她也不敢肯定他的身份。


    万一摘下口罩是个可怕油腻的猥琐中年大叔呢?毕竟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不知全貌还是不予置评吧。


    那人侧着身子倚靠在栏杆上,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低头玩着手机。隔着栏杆,两人其实挨得极近,近到落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水的味道。


    落云的妈妈特别喜欢香水,尤其是喜欢收藏香水,落云家里有一个柜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水,所以她一下子就能辨别出身旁那人用的是哪一款。


    至少以他的品味来看,她可以把油腻两字给去掉,但她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站起来又不下车的。现在人的想法时常令人匪夷所思到她无法理解,让她无从猜测。


    坐在位置上,她专心听着歌玩手机打发时间,后来也就没注意到对方是何时下的车。总之等她准备下车的时候,车厢里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走下地铁到出口,隔着闸机落云就看到了来接自己的爸爸,连忙刷卡出了地铁站。爸爸顺手地接过行李箱,她便将今晚的各种悲惨遭遇倾囊而出,不吐不快,说着说着郁塞的心情似乎通畅了许多。


    爸爸安慰她否极泰来,未来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她虽然保持怀疑的态度,却还是把这句话记在心底,对未来又重新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