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听着康海潮描绘的景象，脸上确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儿子读书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但随即，那丝短暂的向往就被更浓重的忧虑所取代，像乌云盖顶。


    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望向淡定的张晋，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不安。


    “海潮这个想法……是，是挺好，有魄力。可，光县城一家店的租金就不少了吧？真要是开到常云市去，那得多少钱？咱们……咱们手头这点钱，够吗？能行吗？”


    张昊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显然底气严重不足。他是个老实人，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胯。


    张晋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钱的事儿，哥你不用操心，启动资金缺多少，我来想办法垫上，保证到位。只要你和海潮哥有这个心，愿意去闯一闯，资金方面，绝对不会是拖后腿的问题。”


    这话一出，张昊直接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知道张晋赚了点钱，可现在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康海潮可是村子里生意做得最大的人。和他合伙的摊子，投入怎么也得好几万吧？张晋就这么轻松？


    康海潮也是眼神骤然一亮，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康海潮心里那点小九九又开始活泛起来，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张晋这话说得是真有底气，掷地有声，不像是在吹牛皮。


    可他毕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这又让康海潮稍微有点纠结。


    康海潮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开口，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试探，既要问出关键，又不能显得太不信任。


    “兄弟，你这话，哥绝对信你，一百个信！”他先给张晋戴了顶高帽。“不过……你毕竟还在念书。你在新锐电子那边……真能说得上那么大的话？调动那么多资金和货源？这可不是一两万的小数目啊。”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张晋的脸色，见他没什么不快，才继续把话说完，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咱们这边雄心勃勃地把店面都铺开了，租金、装修、人工都砸进去了，你那边供货突然卡了壳，或者资金周转不灵，那咱们可就不是赔点小钱那么简单了，那是要赔个底儿掉，倾家荡产啊！”


    这话问得相当实在，也相当尖锐，直指合作中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也是张昊最担心的地方。


    张昊也紧张地看向张晋，手心里的汗更多了，几乎能攥出水来。他知道弟弟赚了些钱，但涉及到这么大的摊子，他心里是真的没底，七上八下的。


    张晋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慢条斯理地侧过身，很自然地拉过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王倩。


    王倩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但还是顺从地被他拉着，站到了他身边。


    张晋轻轻将王倩的手抓在自己手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康海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是什么路数？


    张晋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


    “海潮哥，看来你对我，对我家的情况。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然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石破天惊。


    “这是王倩，咱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海潮哥，肯定也认识。”


    康海潮点头，“知道知道，王勇的妹子么。听说跟着你去省城了，还做了点买卖。现在都快被你娶进门了。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


    张晋嘴角上扬，几乎已经预料到康海潮马上会被震惊到什么程度。


    “嗯，就是有一个细节忘了和你提了。刚才咱们说的【新锐电子】，就是王倩开的。她是新锐电子真正的老板娘。”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落针可闻。


    康海潮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抹去，最后僵在嘴角，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眼珠子在张晋和王倩之间来回弹射，速度快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王倩被这么多人，尤其是康海潮那种见了鬼似的眼神盯着，脸颊上升起一抹自然的红晕，却不显慌乱，眼神依旧清亮，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恬静和腼腆，身子却站得笔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什……什么？”康海潮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从喉咙里挤出来，完全变了调，带着一丝破音的颤抖。“新锐……新锐电子商店的……老板……是，是弟妹？！”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个马蜂窝被捅了，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那……那新锐可是在临江市独家代理了【小霸王学习机】的啊！”他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成语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我可是听说，光是，光是拿到这个市级代理权，那准入的资金门槛就得……就得二十多万打底！”


    康海潮猛地扭头，死死盯住王倩，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女学生，竟然是那么大一家店，手握如此重要代理权的幕后老板？


    再联想到张晋之前谈吐间的从容不迫，那种对货源、对资金仿佛与生俱来的掌控感。


    原来如此！一切都通了！


    张晋哪里是什么“有门路的小伙计”，他压根就是老板的男人！或者说得更直接点，这对年纪轻轻的小情侣，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商业大鳄！


    这背景，这实力，这手笔……康海潮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了。他之前最大胆的想象，跟眼前的现实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不，连萤火都算不上！


    他之前还揣着那点小心思，想着跟人家“合伙”，盘算着自己的股份，现在看来，自己那点儿家底，在人家面前，恐怕连个零头都算不上！真是可笑，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