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线(二)
作品:《反派的崩坏时间线历险记》 相里珩乘机掀开阮青玥,顾不得狼狈,快速翻滚几圈才站起。赶忙拿袖子擦了把脸,深黑的血液黏在袖子上,既恶心又骇得人心惊。
他别开脸,正好与落地的鱼长生对上。
周遭空气僵硬一瞬,过去看过的丧尸片在鱼长生的脑内轮番上演,最后定格在某个配角被咬的画面。他默默移开眼睛,咽了好几下,终于把恶心感咽了下去。
相里珩:“……”
“你找死!”
面对扑面而来的嫌弃感,相里珩张嘴要骂,余光瞥见背后人影,又忙反身闪开。
锵啷一声,梅雪客不知何时抽出了相里珩的刀,刀剑相撞,将受控的阮青玥震得踉跄后退。
被控制的阮青玥似乎懂“欺软怕硬”之理,吃了一招便不与梅雪客打,依旧直奔相里珩而去。
梅雪客将刀扔给相里珩,只身上前,避开阮青玥的剑,反手一按,止住了阮青玥前进之势。
这一按不得了。
阮青玥好似没看见他,仍旧要往前冲,力气之大,差点把梅雪客带倒。
梅雪客皱眉。
常人被抓,第一反应是要挣脱,免得受制于人。阮青玥则只顾着要杀人,完全不在乎自己受不受威胁。梅雪客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提着刀砍她,阮青玥也不会躲。
此时的她,比起活人,已更像一具傀儡。
眼见阮青玥要脱开钳制,梅雪客飞速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朝阮青玥额上画出一个字。字成瞬间,阮青玥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双眼一闭,举着剑直挺挺地仰倒下去。
终于脱离危险,气力耗尽的相里珩喘着气缓了好一会,才冷声冷气地对梅雪客道:“多谢。”
梅雪客专心致志地抽出阮青玥手里的剑,又急着探阮青玥的脉,嗯了一下便算回应。
屏息凝神地等了一会,梅雪客道:“还有一个时辰,找不到下术者,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鱼长生:“你不是说要十日?”
“她用了两次缩地术,法力亏空严重,鬼线太过深入,已经蔓延到心肺了。”
梅雪客卷起阮青玥的袖子,并指为刀在腕上一划,殷红的血液渗出,沿着手腕缓慢地流下。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相里珩皱眉:“你做……”
话音未落,相里珩便见阮青玥流出的血像是被梅雪客吸引一样,随着梅雪客指尖缓缓地浮到空中。
接着,银色流光从红的发黑的血液中析出,如同月光般流在空中。
那“月光”太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吹散,相里珩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
“魂息。”
相里珩明白梅雪客要干什么了。
众生有魂者,生者为生魂。生魂动静,同人之呼吸,皆会留下痕迹,即为魂息。
利用魂息,可追踪生者行踪来去,是为追魂。可各仙门中虽有用魂息追踪的记载,但因魂息微小,鲜有成效,甚少有修士从此处入手。
相里珩重新打量梅雪客,脸色变了几次,最终拧成难言的扭曲。
这时,阮青玥的魂息逐渐分岔无数细细的银光,飘飘摇摇地蔓延入夜幕中。
梅雪客低低地念起一段咒文。
冗长、繁复的咒文像是从他齿间滚出来的,一个字咬着一个。落入耳中的瞬间,鱼长生脊背轻轻地战栗,好似一枚小石子落入潭水,激起微小的涟漪。
咒文念完不久,一条接一条的魂息黯淡熄灭,只剩下一条,松松地缀在空中。
鱼长生与梅雪客对视一眼。
“我方才不光封住了这个什么……阮青玥的经脉,还顺着咒术打了回去,下术者受了一击,暂且跑不了,现在追能找到。”梅雪客嘱咐道,“站稳。”
一道缩地阵随即在几人脚下亮起。
眨眼功夫,几人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相里珩再次心惊。
好熟练的追魂术。
好强的缩地术。
追魂术不谈,缩地术用起来简单,却极耗法力。一般情况下,都是画阵在特殊地区,由法器供能,并有专人维护。假使情况紧急,也多是单人使用,很少有带着别人一块传送的。
——还是这么多人。
鱼长生指尖跃出一簇火。
火光微弱,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入目皆是巨大的石头,不知道哪里来的潮气,石头上湿漉漉的,摸一把一手的水。
鱼长生判断道:“应当是个洞窟。”
说完却没人回他,鱼长生转头,梅雪客靠着石头,眼睛半睁不睁,顶着一脸菜色有气无力地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鱼长生嫌弃地啧了一声。
转过头,相里珩正站在魂息指着的洞口前往里看,忽然抬手,泛着冷光的横刀直直飞到了洞口里。叮一声,刀尖碰壁,又倒飞回去。
“洞口很窄,横着可进不去……” 相里珩插回刀,回头看到鱼长生在打量自己,问道,“你看什么?”
“她是你故意从辑厄司里引出来的吧?”
辑厄司不知何故并没有多少人,有的还带着伤,看情况基本是阮青玥伤的,却没有阮青玥的身影。问过才知辑厄司内弟子制不住她,又不敢下手太狠,倒一直被那小姑娘追着打。
直到相里珩出现,阮青玥才追着他跑出了辑厄司。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相里珩不满道,“以为我会趁人之危杀了她?”
“你想多了,” 鱼长生直白道,“你还没那个本事。”
“你——”相里珩好不容易修补出的镇定表情裂开了一条缝,怒火涌出来,烧的他眼睛颜色都重了几分。
眼见相里珩要拔刀,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梅雪客赶紧插嘴转移话题:“那个洞能进人对吧?我们现在出发。”
“出发?”鱼长生看一眼倒地的阮青玥,“抬着她出发?”
“等着。”
说着,梅雪客从腰间的布袋里抽出一张符纸,贴到了阮青玥额头上。阮青玥忽然像是醒过来了,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额上黄符,一身血衣,配上阮青玥脸上没擦干净的两行血泪,颇有一番经典港片里清秀女尸的味道。
鱼长生:“……你这符正经吗?”
“怎么不正经?”梅雪客捻了个诀,原本站着不动的阮青玥立刻跟到他身后,老老实实地向着那狭窄的山洞里走。
梅雪客得意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响亮:“我这起尸符可是专门学习过的,用过的都说好。”
鱼长生翻了个白眼:“……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哪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个风流洒脱翩翩公——啊不是,道士,怎么能说是‘狗嘴’?小鱼,你也太伤我心了吧。”
梅雪客好像还挺委屈,抗议似的提高了音量,顺带加重了“小鱼”两个字的重音。窄道幽深,回声重重,婉转的“小鱼”两个字从四面八方响起,吵的鱼长生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他咬牙切齿地道:“闭嘴!”
梅雪客立马闭嘴,身后的相里珩却没忍住。
鱼长生瞬间怒道:“你又笑什么?”
相里珩本来就不满走在鱼长生后面,逮着机会放声大笑,还不忘回怼鱼长生:“我笑关你什么事?你干什么——”
一时没提防,相里珩的脸直直撞到了鱼长生后背上,没等他站稳,鱼长生又加快步子快速跟上了梅雪客。
一来一回相里珩差点跪下。
这倒不全怪鱼长生,这段路太陡,梅雪客放慢了脚步,鱼长生自然也就慢了。
但相里少爷自然不是什么吃亏的人,不是“不小心”踩到了鱼长生的大氅,就是刀柄缠住了头发。鱼长生不甘示弱地回“礼”,不经意捅了相里珩好几个胳膊肘。
多亏梅雪客,后头两个人三岁小孩似的互相使了一路绊子,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越来越陡,身侧的石壁也越来越湿。
直到前面梅雪客身影瞬间消失,鱼长生尚且来不及反应,脚就滑了出去。临掉下去前,鱼长生还不忘一把拽住了相里珩的衣角。
于是黑漆漆的山洞里重重叠叠地响起了相里大少爷的怒吼:“你等着,我出去一定……”
豁然开朗的洞口底下,是一条极深的水潭,几个人跳进去霎时便被淹到头顶。一定什么,相里珩没说完,只吐出一串咕嘟升起的气泡。
与此同时。
许青风轻飘飘地浮在梦里。
他梦见自己和师妹顺河而下,到了玉宁,他俩找到了师叔配药的材料,痛快地玩了一圈,要回去时碰见了一个人。
那是师兄。
他一眼就认出来啦。
师兄禁不住他们死缠烂打,同意跟他们回去。他们乘剑北上,赏尽梦州以南山川奇景,尽情放歌,高高兴兴地到了山门口。
正要进门时,师兄忽然不走了。
还没来得及问,师兄冲他摇摇头,一眨眼不见了。
他一急,便要下山找师兄,一转头,发现师妹也不见了。
山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终年不息的大雪,卷着山上刮下来的罡风,打得他骨骼生疼,身上一片冰冷。
一个念头仓皇地浮上心头。
——他把师妹和师兄都弄丢了。
许青风惊恐地睁了眼。
一张可怕的脸倒贴着他。
不,不是倒贴。
是他被倒吊着,眼睛只能看到对方的嘴。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恐惧,猩红的嘴咧到极致,好像努努力,就能将他一口吞下。
许青风好悬没叫出来。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不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也不是嗓子受了伤,而是他胳膊上被割了一道伤口,正在向外放血。
割的时间长了,伤口边缘已有些泛白。失血过多,整条胳膊都是木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许青风费力地转了转眼珠,从那张嘴的间隙里向外看。
一片黑暗。
或者说,一片阴影。
一动不动,像海中漆黑的礁石,潜在平静的水面下,暗自酝酿诡谲的波涛。一不留神,便卷起巨大的漩涡。
没来由地,还有一股腥味。
——也可能是他面前那张嘴的味道。
腥臭的涎水从那张嘴的嘴角流下,滴在他的头发上,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更熏得他眼睛疼。
良久,那阴影才终于动了动,阴影的上方似乎很吃力地吐出一句话:“你还活着。”
声音好似被磨过的砂石,沙哑的有些扭曲。
许青风张张嘴,艰难地问:“……师妹……在哪?”
断续的几个音节,或许根本称不上话,然而那个阴影却听懂了。
“啊,”长长的一声叹息,那声音古怪地道,“你没听见么?她来了,还跟着好几个人呢。”
这群人……
真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