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旅客，星舰已经降落在垃圾星南部机场，请解开安全带，清点好行李，排队依次离舰，祝各位旅途愉快！”空姐用宇宙通用语、垃圾星本地方言各播报一遍。


    赫希就这么抱着陆颜，一路肘开三四十个挡路大汉，就这么横冲直撞下了星舰，还美其名曰这是‘垃圾星本地习俗’。


    “我自己下来走吧，”陆颜推了推赫希的胸肌，顺便摸了一把：“我好歹是个成年人了，被你抱着走来走去脸都要丢光了。”


    赫希把他放到地上，两人顺着人流出了机场。


    离开机场范围，外面的环境反而更暗，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暴风雪时大时小仿佛永远不会停止。陆颜只觉得刺骨的风雪扑面袭来，侵袭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好在他身上这套高奢衣服不仅外形美观还很实用，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也能保持恒温，不枉它售价三十万星币。


    赫希摸了摸陆颜的手背和脸颊，然后不顾陆颜反对直接把他抱起来：“您的手很冷，您可以把手放进我的衬衫里，我的身体永远维持在42℃。”


    “这还在大街上呢，”陆颜嘟哝着，就这么几秒手都快冻得没知觉了，赶紧把手揣进赫希敞开的领口里，紧贴着他不断发热的胸膛。


    身上暖和起来，陆颜才腾出精力观察四周的环境。机场外就是一个萧条寂静的小镇，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到处都是斑驳的黑褐色污渍，细小的金属矿粒被风卷起，扬起一阵灰蒙蒙，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很多本地人都患有肺痨。


    机场出来后只有一条路，蔓延到视野尽头，道路两侧挤满后现代风的建筑，大多数建筑都用金属打造，布满管道的墙面钉着许多色彩绚丽的灯牌，有种赛博朋克既视感。


    陆颜仔细打量着不断闪烁的灯牌，盯了半天才发现上面都是一些艳俗直白的广告，大部分都是妓院，间或夹杂着几家墙面上挂着枪械、柜台里摆着日用的杂货铺，一个看起来只有厕所大小的‘执法部’旁边就是违法□□和倒卖枪支的店铺。


    整个垃圾星都是这种画风吗？好可怕！


    陆颜缩在赫希怀里，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四处打量，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脏小孩穿着单薄的衣服、踢一个类似易拉罐的东西跑来跑去玩耍，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躲进楼房之间的缝隙里去了，一双双精明的眼睛盯着他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我来之前做过功课，据说在机场附近徘徊的小孩，大多都是本地‘导游’，”陆颜小声说：“几块垃圾币他们就能带我们找到很便宜的旅馆、低价出售的房源、兜售廉价日用品的本地人商店和刺激血腥的地下角斗场。”


    “不用，”赫希说：“我已经连上了垃圾星的公共网络，读取了所有公开信息，我现在是比他们更专业的‘导游’。”


    陆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着赫希自信的表情心想真帅啊，然后又唾弃自己动不动就犯花痴。


    赫希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据天气预报数据显示，预计半个小时后会有暴风雪，我们得在这之前找到住的地方。”


    “这附近有旅馆吗？”陆颜问：“价格贵不贵？”


    “方圆三里内，共有三十七家旅馆，单人间住宿价格在50垃圾币到120垃圾币，供暖和热水的单人间价格在120垃圾币到180垃圾币，”赫希回答。


    陆颜说：“价格还不算贵，你筛选一下供暖供热水的旅馆，再挑一家价格适中、环境还算干净的。”


    赫希点点头：“筛选出两家旅馆，距离最近的一家距离机场一千二百米，单人间一晚150垃圾币。”


    “就这家了，”陆颜被抱着还是冻得不行，恨不得钻进赫希的身体里，“我好冷，明天看看能不能买到围巾手套。”


    衣裤确实恒温，就连他脚上的球鞋也能调控温度，但架不住冷飕飕的风往他领口、裤脚里面吹。


    赫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往三米外、两栋房子之间的过道看了一眼，在它眼中，黑暗的过道里三个彪形大汉的身影非常清晰，它的‘眼睛’是通过猫科兽人研究出来的夜视仪、热成像和红外成像的结合体，这使得它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看得很清楚。


    同时它还能对‘眼睛’反馈的图像进行处理和修复，来增加对光照不足部分的补偿。


    赫希只瞥了一眼过道，视线立刻捕捉这段视频然后逐帧剪切下来，只花了0.01秒，它就得到了那三个人型生物的高清写真，并将最清晰的一张照片存入数据库，紧接着，它转身离开。


    如果只是过道里有人，赫希不会如此在意，只是它听到那几个人交流的信息——


    ‘哪个是陆颜？被抱的那个？’


    ‘没错，我刚刚看到他脸了’


    ‘老板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吗？那个高个小白脸是谁？’


    ‘我问问老板...老板发消息了，说那是个机器人......’


    很显然，这帮人是冲着陆颜来的，而且是有人雇佣他们来对陆颜下手，赫希不得不谨慎一些。


    黑暗里的三个人躁动一阵，不知道是该追上去还是撒腿逃跑。犹豫半晌，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最后还是没敢跟上去。要是只有陆颜一个人，他们早就冲上去把人绑走了，但陆颜身边的机器人却很棘手。


    据‘老板’说，那个高个子的是全能机器人，配备安保系统，一旦他们冲上去，机器人就会对他们展开反击——他们哪接触过这么高档的东西？还以为跟电影里一样，机器人把胸前的铁疙瘩一拆，里面就是组合装粒子枪，手上还提俩暗物质迫击炮，两秒就能把他们打成筛子再轰成灰。


    “老、老大，那台机器人是不是看到我们了？”其中一个人用本地方言说：“我看电影里有那种杀手机器人，只要被它看到脸，它就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然后杀死你！”


    老大一巴掌甩他后脑勺上：“你够蠢了！少看那种傻逼电影！它就算看到我们又怎么样？它一个机器人还能猜出我们是来杀那小娘炮的？”


    这三人接到的雇佣任务是杀死陆颜，不过看到陆颜的脸，又觉得直接杀了太可惜，可惜他们都不好这口，想着转手卖给地下角斗场，还能多赚一笔钱，反正送进去的小美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没想到机器人的出现，导致他们错失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老大，那该怎么办？只要那个机器人一直在他身边，我们就没法动手......这单子出价十万星币呢！足够我们去白街潇洒一年了！”


    “少废话！先回去，我去联系老板，商量商量对策。”


    *


    好不容易抵达了旅馆，旅馆的门虚掩着，里面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陆颜简直能想象到里面有多暖和，催促赫希赶紧进去。


    旅馆里果然开着暖气，前台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头，陆颜喊醒老头，要了一间大床房。老头看看他又看看赫希，说：“单人间150垃圾币一晚，要避孕套吗？5垃圾币一个，要几个？润滑油要吗？”


    陆颜：......


    陆颜的脸瞬间红了，连连摆手：“不要！我们不是情侣！”


    陆颜看向赫希：“放我下来吧，我现在不冷了。”


    赫希点点头，把他放到地上。


    “只要一间房？”老头递给陆颜一张房卡：“301号房，左边楼梯上三楼，左拐第一间房。”


    陆颜点点头，老头又说：“房间暖气已经开了，晚上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


    陆颜有点紧张：“为什么，晚上会有□□械斗吗？又或者是亡命之徒的活动高峰期？”


    “你说什么？”老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暖气费很贵，你开门看热闹暖气跑了怎么办？开门超过三次，我要收你额外的暖气费。”


    陆颜：......


    陆颜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失望，支付了房费，拿上房卡，跟赫希一起上楼。


    旅馆挺大的，一共五层楼，每层都有十来个房间，单人间很小，不到二十平，进门就是窄小的洗手台和淋浴间，没有窗户，靠墙摆放着一张金属双人床。


    “好小，”陆颜溜达一圈，嫌弃地拎起被单，洗的还挺干净，一股消毒水味，陆颜感觉还能接受：“我先去洗澡，你要洗澡吗？”


    赫希说：“我有自清洁功能，不需要洗澡，要我帮您搓背吗？可惜您没带精油，我还能给您推油按摩。”


    “不用搓背，”陆颜有点不好意思：“这浴室太小，我一个人转身都困难，挤不下两个人。”


    就怕到时候两人挨得太近他会硬，单身纯情小处男受不了一点诱惑。


    陆颜钻进浴室，开始脱衣服。赫希敲门说：“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在洗手台这里洗。”


    陆颜把门打开一条缝，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塞出去，然后迅速关门。淋浴一打开，热水哗哗落下，水蒸气从下往上蔓延，闷得陆颜脸颊泛红。


    门外，赫希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仔细清洗了一遍洗手池，然后才把衣服泡进冷水里，把旅馆提供的袋装洗衣液挤出一点，均匀涂抹在白色短裤上，然后熟练地搓洗。


    忽然它停顿一下，若有所感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低头洗衣服。


    *


    赫斯·萨塔斯是萨塔斯族群的王，半个月前率领军队、在距离联盟三十亿光年外的超星系团，与一群守着高等能量矿脉的星兽群作战，莫名其妙出现的时空风暴卷入战场，面对这种宇宙级自然灾害，就算是【宇宙族群战斗力排行榜】榜首的萨塔斯星人，也不可能正面硬刚。


    为了掩护军队撤退，赫斯被卷入时空风暴，被迫跟着时空风暴进行数次□□跃迁，强大如赫斯也难免重创昏迷。


    等赫斯醒来，才发现他被困在一个机器人体内很多天了，他刚醒来的时候不能看、不能动、不能感知，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了，只剩下意识清醒的浸泡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这让他想起曾听过一个刑罚，即将剥夺囚犯的所有感官，再通过特殊的神经刺激让时间在囚犯的感知中无限拉长，让囚犯在短短八小时内感受到一千年的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没有一千年吧，赫斯忽然发现自己能看看、能听了，但他依旧操控不了身体——应该说，有什么东西正在操控他的身体，让他低头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用通用语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


    在两人的对话中，赫斯逐渐了解了他的处境：这具身体是一台名叫‘赫希’的全能型机器人，隶属于眼前这个叫‘小颜’的少年；少年疑似投毒被驱逐到名叫‘垃圾星’的荒星；以及他真的很穷，全身上下只有14星币。


    赫斯的视角完全跟随机器人移动而移动，眼睁睁看着机器人抱起少年，温暖柔软的身体紧贴着机器人的胳膊，反馈出详细的温度、重量。


    这种柔软的身体，对从小接受严酷训练、满身腱子肉的萨塔斯星人来说非常陌生，也很新奇，想不通这么脆弱的生物是怎么在宇宙中存活下来的？


    机器人离开星舰，抵达垃圾星。机器人连接了这颗星球的广域网，无数信息在眼前流淌，这种感觉很新奇，不过赫斯没办法记住这些数据，他跟机器人只共享了感官，并没有共享大脑。


    赫斯只能勉强当这些飞速流动的数据里捕捉到‘联盟’这个词汇。


    联盟和帝国他知道，是目前宇宙最大的两方势力，不过对萨塔斯星人来说，这两个国家仅仅是人数上占优势，战斗力差的一塌糊涂，科技水平挺高，如果要开战的话一个星期就能打下来。


    帝国和联盟是放眼前宇宙为数不多这么高调，却至今没有被萨塔斯的军队攻击过的国家，原因无他：他们辖区的资源太差了，攻打下来耗费的人力财力根本赚不回本。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们不在星网上语言攻击萨塔斯的王族、线下恶意挑衅萨塔斯的外征军队，萨塔斯星人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或许是时空风暴带来的精神体损伤，赫斯没能清醒太久，很快又睡过去。


    等他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机器人已经离开了星舰，出现在一家窄小的旅馆里。赫斯清楚的看见，机器人手里拎着一条质感不错白色小短裤，正在小心翼翼的搓洗。


    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