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心中吐槽：喂，她才是这个片场真正的演员吧。


    上辈子做牛马勤勤恳恳加班，这辈子做总裁还得私下练习演技。


    等她回去一定要让助理给她联系一个表演系的老师，从现在开始她要一对一补习演戏。


    她偷偷复习了一遍即将表演的台词，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


    “Action！”


    打板声落下，拍摄开始。


    这是一部民国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钟砚青在里面饰演的地下工作者被叛徒出卖，在街头被特务围堵的戏。


    镜头追随着他。他脚步踉跄，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被追捕的惊惶和绝望，却又在某个回头的瞬间，眼底深处迸发出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站住！”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特务演员凶神恶煞地围拢上来。


    钟砚青猛地停步，背靠着冰冷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他抬起头，看向步步紧逼的敌人。


    那张苍白的、带着伤痕的脸上，绝望渐渐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嘲弄取代。他扯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


    “卡！”


    一声尖锐的带着极致不满的叫声打破了片场的紧张气氛。


    不是导演。


    所有人愕然转头。


    只见监视器旁，那个一直沉默如同普通工作人员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纪凛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那张毫无瑕疵的美丽面孔彻底暴露在片场所有人的视线中。


    整个片场，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导演路的脸唰地白了，结结巴巴：“纪、纪总？有什么问题吗？”


    纪凛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在钟砚青身上。


    她嘴唇动了动，每一个字都如此清晰，足以传遍片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唐颂重金请来的男二号？”


    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刺耳又轻蔑。


    “钟砚青，”她直呼其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和**裸的鄙夷，“你的表演简直烂透了，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看看你那副样子，光会念台词有什么用。”纪凛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我只看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最基本的情绪层次都表达不出来，空洞浮夸，令人作呕！”


    每一句斥责都如同重锤，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工作人员和配角们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路导面如死灰，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万一得罪了纪凛，这个资金链可千万不能断啊，他为了得到拍摄这个剧本的机会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风暴中心的钟砚青，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他靠着冰冷的砖墙，微微低着头，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苍白的下颌线，还有那紧抿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


    他放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的、极其压抑的气息。


    就是现在。


    纪凛赶紧看了看系统提供的原书剧情台词，吐出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如同下达最终的审判：


    “你的存在拉低了整个剧组的档次，玷污了演员这两个字！从现在起，《长夜未央》的男二号，换人！”


    “你，”她抬起手冰冷地指向钟砚青，如同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立刻，滚出我的剧组！我的剧组不需要一个演技差还品行不端的演员。”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的片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压抑的骚动再也无法遏制。抽气声、压抑的惊呼声、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钟砚青身上，带着同情、惋惜、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看戏。


    钟砚青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稳。他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攥紧的拳头抖得更加厉害。那是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的屈辱姿态。


    纪凛冷漠地看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完成任务带来的冰冷麻木，另一半是系统即将响起的提示音带来的紧张。快了，系统应该判定完成了。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寂即将被打破的时候。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锐又充满保护欲的叫喊，如同平地惊雷，猛地撕裂了片场凝固的空气。


    “我不同意取消钟老师男二的戏份。”


    一道娇小的、穿着民国女学生蓝布衫的身影，如同护崽的母鸡般，不管不顾地从围观的人群外围冲了出来。


    她跑得极快，蓝布裙角飞扬，两根麻花辫在脑后甩动，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燃烧着愤怒和心疼的火焰。


    她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直直地冲到了钟砚青的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他和纪凛那冰冷目光之间。


    “不准你欺负钟老师！”她仰着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清晰，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回荡在落针可闻的片场：


    “钟老师他不是废物，他演戏很认真，还私下指导我们。就算你是唐颂公司的总裁也不能这样贬低艺人吧，这么内行你怎么不去当导演？”


    纪凛快崩溃了：系统，我真的尽力了。我是按照剧情走了，但是这个剧情真的不对劲啊。


    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泪流满面却眼神倔强的小白花。


    纪凛赶紧回忆小说的原剧情，她是谁来着？


    原著的女主角，那个应该在一个月后，某个慈善晚宴上才会和钟砚青初次相遇，然后开启她傻白甜治愈路线的苏晓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群演的戏服？！剧情崩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系统尖锐的警报瞬间刺穿纪凛的脑海：【警告！警告！关键人物苏晓月提前介入！关键剧情节点遭遇严重干扰！偏离度急剧上升！请宿主立刻修正！立刻修正！】


    修正，怎么修正？纪凛只觉得一股火气从胸腔喷涌而出。


    女主呢？女主不是苏晓月吗？如果苏晓月不是女主，那谁才是女主？


    那她纪凛到底在这个世界扮演什么身份。


    而更让她手足无措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承受着无边屈辱、被苏晓月护在身后的钟砚青，动了。


    他没有像原著里写的那样，被小白花的维护所感动，然后两人在逆境中萌生情愫。他甚至没有看苏晓月一眼。


    在苏晓月冲到他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住、声嘶力竭地为他辩白的那一刹那，钟砚青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却又异常迅捷地向旁边侧移了半步。


    动作幅度很小，但意图极其明显。他精准地避开了苏晓月试图将他完全挡在身后的保护姿态，将自己重新暴露在纪凛的视线之下。


    然后，他抬起了头。


    额前凌乱的碎发被甩开，露出了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那里面，没有屈辱，没有愤怒，没有感激，更没有纪凛预想中的、对苏晓月英雄救美的错愕或感动。


    只有一种让纪凛无法理解的狂热神色。


    期待。


    他越过苏晓月单薄的肩膀，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直直地、牢牢地锁定在纪凛的脸上。


    苍白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刚才被羞辱的脆弱痕迹，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炽热得足以融化一切。


    他微微启唇，声音因为刚才压抑的颤抖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问道，每一个字都敲在纪凛紧绷的神经上：


    “纪总……”


    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那点病态的灼热几乎要化为实质。


    “您想怎么处置我，我都同意，请您再大声一点骂我吧。毕竟我当初演男二的戏份都是纪总推荐的。”


    啊？


    纪凛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苏晓月不合时宜的搅局，钟砚青这变态到极致的回应，还有脑海中系统刺穿耳膜的疯狂警报声。


    【偏离度超过临界值！强制修正程序启动！】，瞬间将她推入了失控的边缘。


    一股比上次在办公室更加狂暴、更加冰冷、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


    这一次，系统显然被这接二连三的崩坏彻底激怒了，控制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呃啊！”纪凛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地跨了一大步！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苏晓月惊恐放大的瞳孔倒影。


    纪凛惊恐地看着自己快如闪电地伸出手。


    目标，不是苏晓月。


    而是她身后那个阴冷变态的男人。


    不属于的手指带着力度，狠狠地捏住了钟砚青的后颈。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传来。


    纪凛的身体被那股力量蛮横地拉扯向前。


    然后，在钟砚青那双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倒映着她此刻震惊的神态。


    在苏晓月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


    在片场无数道石化的、倒抽冷气的视线聚焦下。


    纪凛绝望地感受着自己的手抽打在钟砚青的脸颊上。


    然后吐出了上辈子她看的霸总小说里面最常见的那句话。


    “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你是故意想激怒我，我告诉你，那你成功了。”


    但更可怕的是，在这个恋爱脑世界里，她的身份不是霸总的小娇妻，因为她就是那个霸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