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陆承宇像往常一样，提着给小安安新买的益智玩具，准备在苏念公寓的客厅打地铺。


    手刚碰到门把，门从里面倏地拉开。


    苏念俏生生立在门口，神情冷得像十二月的冰棱子，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承宇，”她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承宇一怔，手里的玩具袋子差点滑落：“念念，怎么了？”


    “怎么了？”


    苏念重复了一遍，尾音带上一丝嘲讽。


    “你派那些人，像苍蝇一样，鬼鬼祟祟地在楼下盯着我，很有意思是吗？”


    “陆承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


    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浓重的失望，还有一丝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陆承宇看着苏念微微泛红的眼眶，那里盛满了委屈和被背叛的痛楚，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必须解释清楚。


    再不解释，这点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恐怕又要回到冰点。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苏念冰凉的手腕，将她拉进客厅，反手关上了门。


    “念念，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承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安魂曲”的马甲可能已经暴露，以及远航集团那个阴魂不散的副总裁周彦，企图利用这件事攻击陆氏。


    甚至可能对她不利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诉了苏念。


    他讲得很慢，很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生怕苏念再产生任何误解。


    苏念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冰冷愤怒，一点点转为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初只是在财经论坛上随手写下的几句点评。


    竟然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让她成为商业斗争中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更让她心绪翻腾的是，陆承宇竟然为了这件事，在背后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


    压制媒体的捕风捉影，升级公寓的安保，调动资源去查周彦的底细……


    这些，他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


    她想到这几天自己对他的冷淡和疏离，想到自己误会他派人监视，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他隐瞒的气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让她至少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原来，那些楼下看似可疑的人，并非监视，而是保护。


    原来，他并非不信任，而是……太过于担心。


    陆承宇一直紧紧盯着苏念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见她脸色变幻莫测，他声音艰涩，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真诚，向她道歉。


    “对不起，念念，我不该瞒着你。我只是……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怕你受到伤害，怕你多想，怕你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我发誓，我从来，从来都没有不信任你。”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苏念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苏念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承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她抬起头，问了一个陆承宇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如果……”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沙哑，但眼神却清澈而认真，“如果我真的接受了林潇的Offer，加入了启明星科技，你会怎么办？启明星，可是陆氏投资的守护星的直接竞争对手。”


    陆承宇彻底愣住了。


    他设想过苏念的各种反应，愤怒，质问，甚至是不依不饶的哭闹。


    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看着苏念清澈的眼睛，脱口而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去哪里工作，我都会支持你。”


    “我会保护你和安安，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们。如果启明星科技真的能给你更好的发展平台，让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我会祝福你。”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说：“并且，我会想办法，让陆氏和启明星，从竞争走向合作，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要你开心，只要对你好。”


    这番话，完全发自肺腑，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和盘算。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陆承宇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念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他眼神里那份不容错辨的焦急、恳切与真诚。


    他说，他会支持她。


    他说，他会祝福她。


    他说，他会想办法让竞争对手走向合作，只因为她。


    这些话，像一股温暖的春水，悄无声息地，却又势不可挡地，冲刷着她内心那座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冰山。


    冰层在开裂，在消融，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许久，苏念轻轻地，轻轻地开口：“陆承宇，谢谢你。”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启明星科技……我会自己做决定。但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陆承宇的心，在听到那声“谢谢你”时，猛地一颤。


    他明白，苏念还没有完全原谅他，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伤害，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烟消云散。


    但是，他从她此刻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这就够了。


    对他来说，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