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也没想到，自己一旦下定决心后，会如此的干脆。


    她当即就找到了管家和黄秀，让他们帮忙搬东西。


    从今晚开始，她要和周京年分房睡。


    管家显然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便看向周京年：“这……”


    没有周京年的吩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陈禾也无意为难，她道：“你们不帮忙，那就我自己搬吧。”


    她要去拿自己的东西，被周京年拦住：“你刚做完手术。”


    “只是一点东西，我拿得动。”陈禾很坚定。


    周京年就这么抓着她的手腕，脸色晦暗到了极点。


    片刻后，他嗓音艰涩开口：“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陈禾微顿了片刻。


    紧接着，她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其实，一旦接受自己不用给你生孩子后，我感觉挺解脱的。


    “好像我的生活，终于可以回到了正轨。


    “我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受一些乱七八糟的困扰。


    “所以，周大哥，如果你真的对我好……”陈禾抬起眼眸，对上周京年漆黑的眼眸，眸中涌出认真和诚恳，“你就放过我吧。”


    周京年的瞳仁剧烈一颤。


    放过她？


    这让他怎么做得到……


    握住陈禾的手心的力道，就这么愈发紧了一分，修长指节泛着苍白。


    陈禾眉头微皱，感觉到了些微的疼意。


    但她没有挣扎，只静静地看着周京年，等待着周京年的放手。


    周京年迟迟没动，凌厉的下颌线僵硬如刀削，安静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生在无声撕裂着，又在被他隐忍着，极力修补。


    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他终于缓缓开了口:“如果，我愿意让你冒险为我生孩子，你是不是就不跟我闹离婚了？”


    陈禾扯了扯嘴角：“那你愿意冒险让我生吗？”


    一句话，再次让周京年的瞳仁剧烈颤动。


    这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陈禾在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突然保不住胎儿，大出血，母子俱危的画面……


    虽然这样的最坏情况，比百分之二十的概率还要小。


    可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的心脏就不自觉收紧，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周遭只剩下无尽绝望的恐惧。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因惶恐而松了手上的力道。


    尽管，分开带来的抽痛疼意，不比这样的惶恐绝望，来得让他少分毫……


    陈禾转头对管家道：“搬吧。”


    “陈禾。”周京年喊了她一声，语气里的挽留之意，不言而喻。


    但陈禾只回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把离婚办了吧。”


    周京年不再回复，一颗心苦涩到了极点。


    就这样，原本温馨的卧室，像是被洗劫一空。


    尽管周京年的东西还在，但属于陈禾的东西通通都不见了，这对他来说，无异于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空荡荡。


    而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陈禾则相反。


    终于又回到了之前的小院子，她住了十四年的地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尽管内心深处，似乎也有异样在流淌，但她努力忽略这种感受，告诉自己，只要周家一切好好的，她便跟着一切都好。


    或许周大哥和周父不在意她的身体状况，哪怕周母到最后，也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但她仍在意。


    如果因为她而导致周家在这一代断了后，往后余生她肯定都将活在巨大的内疚和自责当中。


    这样的精神压力，她承受不起。


    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


    陈禾这一觉睡得挺好的，一觉到天明。


    起床后出了屋，意外发现，周京年大清早就站在了院门口。


    他仍穿着昨天的那一套衣服，脊背不如往日挺拔，唇色比清晨的霜还要白，一双眼窝周围晕染着淡淡的黑眼圈，又微微塌陷。


    往日总是优雅自信的男人，这一刻的模样却像是陷在了什么被痛苦侵蚀的阴影里，无法自拔。


    陈禾微微皱了眉，轻手轻脚出了小院，轻轻喊了他一声：“周大哥？”


    周京年转头朝她看过来，被冬日寒意侵蚀的唇角带着些许的干裂，他勉强扯着嘴角：“你醒了？”


    陈禾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等着我去办离婚？”


    周京年笑容苦涩：“我只是……睡不着。”


    陈禾垂了眼眸，不说话了。


    周京年又开了口：“要不，你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做好心理建设后，再决定和你要孩子，好吗？”


    陈禾摇了摇头：“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你可以直接找健康的女孩儿给你生。”


    周京年来到她面前，垂眸温柔看着她，“你很健康，至于孩子，这只是我们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一个东西，我们没必要一定要执着于生个孩子。”


    陈禾微微深吸气，很是认真地看着他，“你可以决定要不要孩子，这是你的自由，但这不能是因为我的原因。”


    她承受不起害周家断子绝孙的精神压力。


    周京年默然片刻，温热的掌心轻轻捏住陈禾的小手，“就没有，既可以不让你陷入危险境地，又可以让我们不用分开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陈禾认真想了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的，周大哥。”


    “陈禾。”周京年的嗓音微微发着颤，像是强压着什么浓厚的情绪，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你一向不是最听周大哥的话了？


    “这一次，就当是，最后再听一次周大哥的话，好不好？”


    陈禾的心情并不平静。


    特别是周京年带着微微发颤的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她说话，令她的心窝乱得像一团麻，呼吸也很受限制。


    可再乱、再触动，在理智面前，也没有丝毫可以说服她的地方。


    她轻轻摇着头：“周大哥，你还是放过我吧，我其实……并不想次次都忽略自己的感受，只为满足你的需求。”


    周京年的瞳孔骤然瑟缩。


    捏着陈禾小手的力道不自觉收紧，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更大的阴影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是在深渊里挣扎着，努力开了口：“我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