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邱秋碰见谢绥了

作品:《恶毒小蠢货进京赶考后

    方白松年逾七十,但老当益壮,身子骨很是硬朗,此次讲学便是他力排众议,坚持举办的。


    再加上太子帮助,定下了在国子监讲学,因为人手不够,国子监里有一多半都是从东宫抽调出来的内侍。


    不过也有条件,就是让他那个不争气的八弟姚经安过来听学。


    此外被塞进来的还有霍将军的儿子霍邑,那更是一个混账。


    “咚”一声钟响,方白松合上书,对着他身旁老仆道:“开始了?咱们走吧。”


    *


    那屋子最前方放了一张书桌和椅子,下方整整齐齐地摆了几排案子,上面放了笔墨纸砚。邱秋远远看见第一排根本没有坐满人,而张书奉就坐在第三排。


    张书奉牛什么牛,还不是才坐在第三排,邱秋还记着方才被拦下的事情,悄悄地在心里把气都撒在张书奉身上,丝毫没有想到,他自己还在院子里被石子硌屁股呢。


    咚——


    又是一声钟响,邱秋都没看到哪里出现的老头,头发花白穿着儒衫坐在首座上,第一排也陆续坐了人,只有一个位置还空着。


    那老头甫一出现,底下就像滴了水的油锅一样瞬间炸开,他看着那老头,心绪同样激昂,那是朝廷的一品大员,闻名天下的大儒方白松,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如今就离他几十步,不,一百来步。


    邱秋两岁读书,就知道方白松了,到他现在十八岁,方白松这个名字在他耳畔响了十六年,现在他竟然见到真人了,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现在就在他不远处,邱秋前所未有地激动,钦慕向往不言而喻,心头像是掀起了千层浪。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又觉得前所未有的真实,他越发明白他离朝廷离这些官员有多近,一步之遥,就是接下来的会试。


    邱秋紧紧攥住拳头,他一定要考中贡生,然后和方大儒一样闻名天下。


    邱秋不合时宜地做起春秋大梦。


    方白松往下瞥了一眼,两个混账——姚经安和霍邑都到了,可还是少了一人,他拿手一点,少的竟是他的得意门生。


    “谢绥呢?他怎么没来?”方白松问底下姚经安和霍邑两人。


    霍邑长相俊朗,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矫健邪肆,在京城中是个不折不扣走马斗鸡的纨绔,他虽是个混账,但台上的可是阁老方白松,他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摇摇头。


    那旁边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娇生惯养的骄矜少年也道说不知道。


    那正是八皇子姚经安,他也怕严苛古板的方白松,小时候被打手心的记忆历历在目,鹌鹑似的缩着。


    “那再等等吧。”


    邱秋在下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觉得屁/股都要坐坏了,老师还不开讲。


    他痛的厉害,悄悄撑起屁股揉了揉。


    这时后面突然袭来一股凉意,还有阵阵窃窃私语。


    他好奇回头看,却见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过,衣摆轻拂过他的头顶,带起一阵清冽香味。


    那是个很高大的背影,径直走向那屋子,光从背影看,便觉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身姿颀长风流。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是谁?邱秋刚有这疑问旁边就有人解答。


    “这就是世族谢氏的谢二郎君谢绥吗?”


    “看样子像,听说他三岁便通诗文,七岁写出《农耕论》,十三岁考中举人,说是明年就要下场了。”


    谢家谢绥,邱秋喃喃,他知道谢氏,是延续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祖上不知道出过多少丞相大儒,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


    他看见谢绥朝方阁老一拜,就坐在第一排那个空位上。


    原来这个位置是他的,怪不得一直不开讲,原来是一直在等他。


    这一刻邱秋心里空白一片,他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世族,什么是纸醉金迷的京城。


    他在荆州老家小县,他们邱家是过的不错的人家,谁来了都得高看他们邱家一眼。


    他是县里唯一一个考上举人的,考中那天,他的秀才老师比他还高兴,说自己教出来个举人,说自己不是屡屡落第的废物,教出来的学生能做举人嘞!


    好多人来祝贺他,好多人羡慕他,他走到哪里都是夸赞,有些人看不起他诋毁他,邱秋知道那是嫉妒他。


    可是来到京城怎么就变了样子。


    他看着周遭坐了一地的人,近乎惊悚地想到他们都是举人,在他家乡香饽饽一样的举人,在京城随便遇到一个就是。


    普通平凡,坐在地上渴求知识。


    像是大风过境,狠狠冲击了邱秋尚不成熟的内心,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像是促使糖水变成糖霜的最后一点火候,只是一点点,便彻底改变了样子。


    地上坐着的学子如同棋盘上规规矩矩的格子一样,井然有序,在这“格子”中间陆续坐着先前拦住邱秋的那些人。


    这些内侍训练有素,一动不动,一吭也不吭。


    他们是干什么的,邱秋看了看周围,瞧不出什么规律,他穿的艳又长的白,随便一动就相当明显。


    霍邑百无聊赖,往窗外一看,就看见一群死板迂腐的书生里坐着一个小狐狸,小狐狸坐在树下,昂首探视,灵动可爱,他刚想细看,就被方白松一板子打回神。


    邱秋也终于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了,这场讲学极其盛大,单靠方白松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让众人听到,于是安排了这些人,口口相传,将话传到国子监每个地方。


    邱秋坐在树下,他只能听到很轻的方白松说话的声音,接着就是几道说着同样话的声音,尖细响亮,此起彼伏。


    上个人刚停,下个人就开始。


    活像是和尚念经,让人头疼不已。


    邱秋揉了把脸,脸上腮肉被挤压从手指边缘溢出,他有点坐不住,可是再一看其他人都支起耳朵听讲,汲取这来之不易的知识,这可能是其中大部分人唯一见到此等大儒的机会。


    此次之后,再无交集。


    意识到这点,邱秋迅速坐好,竭尽全力倾耳去听。


    邱秋不聪明,但方白松的讲课内容有趣又包含哲理,邱秋很快沉迷进去。


    渐渐讲着,方白松的声音大了,那是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岁月与历史沉淀在他沉稳智慧的话语中。


    邱秋抬头去看,方白松不知何时走出来了,漫步在学子中,他声音响亮,面容慈祥,微微佝偻着身子,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讲到激昂处,他枯瘦布满沟壑的手朝天举起,仿佛这一刻他用身躯连通天地。


    他竭力使每个人都能听到,嗓子开始微微发哑。


    邱秋莫名想起他的老师,即使一个是世间闻名的大儒,一个是籍籍无名的秀才,可还是让他想起他的秀才老师。


    老师六十七岁,在县里开私塾教书为生,他们那里偏远,百姓愚昧,乐意送孩子去私塾学习的人也少,为此他最开始的生活很不好过。


    直到邱秋考中童生,他的私塾一下子爆满。


    但还是只有邱秋最努力最聪明,他家不需要他去种田,他能将全部精力都投入读书。


    老师给他讲课总是抑扬顿挫,讲着讲着头高高扬起,神采飞扬,自顾自沉浸在书本里。


    准备乡试时,老师比他还紧张,翻了历年的试题,又拉着老脸拜托他多年不联系的旧同窗为他押题准备,他还记得老师当时说的话:“我这个学生不聪明,但足够好学努力,不要在我这儿耽误了他……”


    这一刻,邱秋那颗来到京城就悬浮不踏实的心终于在异乡寻到一丝慰籍,他用饱含濡慕的眼神看向方白松。


    方白松的讲学不拘于刻板专一的形式,他鼓励学子积极提出问题质疑,一起探讨议论。


    来到这个阶段,很多人跃跃欲试,无论是真的心有疑虑还是想要在方白松面前混个眼熟,都举起手。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可方白松的手似像山一样沉稳,水一样柔和,轻轻一抬就都安静下来,他一个一个倾听学子的疑问,或浅薄或深奥,他总是态度仁和地答出。


    这些问题和答案同样被内侍传到其他学子耳朵里。


    不知不觉间邱秋就已经坐在树下两个时辰。


    方白松讲不动了,咳嗽几声,抬手暂时歇歇。


    那些内侍立刻起身,不知道去做什么,邱秋好奇地张望,看着方白松被搀扶进房内的身影踌躇不定。


    那些内侍很快回来,抬来几个大木桶,还有大瓜瓢、木碗之类。


    没一会儿,木桶里的东西递到了邱秋手上,木头做的碗里,盛着放凉的绿豆汤。


    方先生没有出来,是他的学生,之前迟到的那个,很多人夸赞的谢绥走出来,他一身白衣,矜贵清冷如谪仙,长发垂腰。


    离得远有点看不清容貌,但给人的感觉像是孤松覆雪,疏离孤傲。


    一看就不好惹。


    他道:“这是老师准备的汤饮,念诸生伏案经时,未沾勺饮,可速饮,聊以慰乏。”声音清冷如金击玉石。


    他说完就又进去。


    邱秋还在观察,其他人早就囫囵喝了一碗又去盛,邱秋吓了一跳,也埋头呼噜呼噜。


    绿豆汤凉又甜,丝丝缕缕地流入喉间。


    他喝完,立刻起身往木桶那里去,那里围了一群人,个个比他个子高,他在外围又跳又蹦,都挤不进去。


    里面的人往外面退,他往里面挤,可又挤不过别人,啪嗒一下,摔倒在地上。


    此处杂乱,学子众多,邱秋抱着脑袋唯恐被人踩到,连滚带爬地从人群里爬出来。


    一个有力的臂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这人声音低沉道:“你没事吧?”


    邱秋低头只顾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闻言头也不抬道谢:“谢谢郎君。”这可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料子是他娘好不容易弄来的。


    那男人看他拍起的灰微微一顿,克制住后撤的脚步,低头道:“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吧,那里人不多。”


    “啊,谢谢啊。”邱秋这时才看清这人的样貌,小麦色的皮肤,长的俊朗凶悍,左侧一处断眉,更显凶狠。


    邱秋顿了一刻,头脑从未像此刻运转的飞快,心想这人靠的住吗,是坏人吗,看起来好凶。


    可惜霍邑是读不到他的所思所想,拉着人走到那间万众瞩目的堂屋,让他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去盛汤。


    这里就是方白松授课的屋子,邱秋心里咚咚直跳,偷偷朝屋子里看。


    不愧是国子监,装潢比他家还好,木头散发着清香,干净规整。


    张书奉在第三排坐着冥想没有看到他,屋子里没有方白松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适去了哪里。


    倒是那个谢绥坐在第一排背对着他,身姿端正如竹。


    还是看不清样貌,邱秋也不知道心里哪儿来的好奇,偷偷往门口移,去看他的脸。


    权谋含量百分之一,勿深究,全部架空


    更新:在第一个榜来临前,暂时定为日更(会有两天空下来),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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