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和李总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齐齐朝杨业望去，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个近来总在韩雨墨左右出现的男人，他们有些印象，却一时叫不出名字。


    “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王总不耐烦地挥挥手。


    杨业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奇怪，韩氏集团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而且还这么齐心协力，跟商量好了一样。这戏码，倒是演得挺逼真。”


    “你——”李总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手指几乎戳到杨业的鼻尖，“小子，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


    杨业肩头微微一侧，避开了那指尖，腔调依旧平稳：“解决问题？我看，是来趁火打劫，看看韩氏这块肉，怎么分才好吧？真要垮了，这市场空出来的一大块，王总，李总，两位可都盯着呢，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这话出来，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王总和李总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前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焰，明显弱了些。


    韩雨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她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转向杨业时，呼吸似乎都轻浅了些许。这些人，确实来得太巧，也太急了。


    王总到底是混迹商场多年的，很快又端起了架子，只是声音比刚才高了些：“你少在这儿挑拨！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维护自身利益，有什么不对？韩氏现在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一起跳进去陪葬？”


    “对！今天这约，我们解定了！”李总也跟着帮腔，把桌上的文件又往前推了推，“韩总，爽快点，签了字，对大家都好。”


    韩雨墨看着他们，再看看杨业。杨业冲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飘：“好，我签。”


    多说无益，这些人，摆明了是算准了时机来踩这一脚。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几份文件，名字签下去，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王总和李总麻利地收起各自那份协议，脸上那股子紧绷劲儿总算松弛下来，连句场面话也懒得多讲，拿着文件，头也不回地便朝外走。


    会议室的门“砰”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韩雨墨身子一晃，重重跌坐回椅子里，手臂无力地垂下。


    “完了……杨业，全完了……”她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弱，“合作商……全都走了，资金链……彻底……断了……”


    这打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更狠，更直接。


    韩氏，这次怕是真的要走到绝路。


    “杨业，”她喉咙发紧，几乎是哽咽着，“我们……是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杨业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好的温水：“现在说这话，还早了点。”


    这时韩雨墨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一条条推送新闻弹窗几乎要将屏幕占满。


    “韩总不好了，网上……”一个小助理脸色煞白地推开门，话都说不利索。


    韩雨墨拿起手机，随意点开一条财经新闻，标题赫然是《韩氏集团股价雪崩，合作商纷纷解约，百年基业或将倾覆！》


    “天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还没等她感叹完，手机弹出了通话界面。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韩雨墨接起。


    “喂？”


    那头是周府管家的声音，语调一贯的客气：“韩小姐，冒昧打扰。老爷子吩咐下来，今晚家里备了便饭，特意嘱咐，务必请您和杨先生过来聚聚。”


    韩雨墨握着电话，偏头看向杨业。杨业对她微微颔首。


    她这才回话：“好，我们一定过去。劳烦您转告周老，多谢他的心意。”


    挂断电话，韩雨墨吁了口气：“周老爷子请我们今晚过去。”


    杨业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水，呷了一口：“老爷子耳朵比谁都尖。去一趟也好，有些事，是该摆到台面上说说。”


    韩雨墨“嗯”了一声，眉宇间那股紧绷散开了些。


    华灯初上时分，车子在周家老宅外停稳。


    管家早已候在门廊下，见二人下车，快步迎上：“韩小姐，杨先生，可算把二位盼来了。老爷子和客人都齐了，就等你们入席。”


    一脚踏进宴客厅，里头的人声热浪便扑面而来。


    这阵仗，哪里是什么“便饭”。


    放眼望去，一张张有些眼熟的面孔，都是江州甚至外省古玩行当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主位上，周老爷子瞧见他们，中气十足地扬声打了个招呼，招手道：“雨墨丫头，杨小友，来来来，就等你们俩了！”


    他这一嗓子，满屋子的说笑声霎时矮了半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韩雨墨欠了欠身子：“周老。”


    杨业抬手抱拳，环视一圈：“老爷子，您这儿可真热闹。”


    周老爷子朗声大笑，握住杨业的手腕，力道不轻，转向满座宾客：“都是老伙计，听说你杨小友眼力毒，特地过来凑个趣儿，想跟你盘盘道呢！”他顿了顿，声音更响亮些，“给大伙儿隆重介绍下，这位，就是我常挂嘴边的杨业，杨小友！”


    周老爷子话锋一转，又指了指韩雨墨：“旁边这位，韩家的雨墨丫头，也是个了不得的后生！”


    人群里一位清癯老者抚了抚短须，接话道：“周老哥，您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杨小友的大名，我们这些老家伙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就是没福气见上一面。今儿可算瞧见活的了！”


    旁边一个圆脸的中年汉子也赶紧凑上来，嗓门洪亮：“可不是嘛！都说杨小友点石成金，改天务必给我们这些老眼昏花的掌掌眼，开开光！”


    杨业摆摆手，语气谦逊：“各位老前辈抬举了，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了一点，纯粹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