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周淮生。


    尽管已经得知对方会在近日回国，但岑季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骤然重逢。


    他低下头不去听周围的惊呼，不知不觉间，指甲已经嵌入掌心。


    太快了，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在这个时间重逢还是太快了。


    岑季此刻又在心里庆幸，还好昨天刚去复诊续了药，否则要是在这个场合发病，那还真是有够狼狈的，他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包厢里的气氛在周淮生进来后仿佛被点燃了，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个衣着考究五官俊朗的人身上。


    周淮生凭借去年播出的一部文艺片夺下影帝，而后又去外国拍戏，一举登上好莱坞的大荧幕，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演员。


    这些年来，岑季家里保存着周淮生所有的影片，基本每部都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他最喜欢的不是周淮生那部影帝成名的文艺片，而是一部人性片《回首》。


    《回首》中，周淮生扮演的是一个山沟里的守村人，整部影片的氛围都很压抑，传闻他为了拍这部电影还真的去那个乡村跟着当地人待了整整三个月，皮肤都晒黑了不少，很多影迷差点没在开机照中找到这位男主角，因为他当时的外形以及气质都已与深山朴素的村民融为一体。


    电影中的周淮生带着一股尚未被驯化的野性，很多影迷都觉得这种野性很凶恶，但岑季看了只觉得很热，一种能把周边人都感染的热性……


    至今，岑季卧室里都保留着影片的官方海报。


    “他什么时候来的。”终于接完电话的楚珩回席，半天没听见回话，他看了眼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人，“发什么呆呢？”


    岑季终于回神，他抬头看去，此时周淮生已经落座于陈导身旁的位置，周围的人都忙着上去搭讪，排着队等着给他敬酒，就连刚刚屁股还黏在椅子上的曾见山也围了过去。


    “就刚刚。”


    楚珩喝了口酒以作润喉，不经意地问：“你们认识？”


    “不。”岑季摇头，却近乎贪婪地盯着那个众星捧月的身影。


    何止是认识，他们还曾经同床共枕好多年。


    楚珩见他否认就没继续说话。


    也是，一个是圈内影帝，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要是真认识才奇怪。


    “陈导邀请周淮生客串自己的下一部新戏。”


    岑季一愣，问了个傻问题，“你怎么知道？”


    “路过听见的。”


    岑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来他对陈义康下部剧的角色还没什么想法，如果周淮生真的进组，那他无论如何也得拿到个角色，就算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龙套也行。


    “去给他敬杯酒。”楚珩用下巴指了指周淮生那个方向。


    一轮下来，周淮生几乎把包厢里的人见了个遍。


    他咖位大，面对来敬的人自然不用一杯喝光，但也得抿几口，这么多人敬下来，也喝了好几杯，此时正微微低着头散酒气。


    “淮生哥，久仰大名，我敬您一杯。”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淮生抬眼一看，而后浑身一僵。


    “一个不入流的三线艺人，和你在一起，丢人啊，所以还是分手吧。”


    通过手机，对方冷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周淮生当时正在剧组拍戏，为求真实，选址真的在大山里，那是一个连信号都少有的山沟沟。


    两人当时正为了一件事大吵一架。


    周淮生的家境不是很好，两人的恋情被他母亲发现，岑季想上门正式拜访，但周淮生知道自己母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对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不一定轻易接受得了，他担忧岑季受委屈，岑季却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当年的岑季性子烈，冷了周淮生整整两个月，人不见信息不回。


    周淮生心急如焚，到处找他找了一星期，迫不得已登门拜访，却在岑季母亲口中得知对方出国旅游散心的消息。


    他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又恰逢开机，只能跟着剧组深入大山，生怕错过岑季的一点消息，每晚下了大夜戏后周淮生还执着要爬上山顶，这才能接收到那么一点信号。


    看见岑季的信息时他还很高兴，但没想到是分手短信，当即打了电话过去询问，得到的还是如出一辙的回复。


    周淮生当时立马跟导演请了三天假，仓促飞回岑季所在的城市，甚至还在半夜徒手爬上了岑家别墅二楼，只想和他好好谈谈。


    但是他连人的面都没见着，只得到管家沉默的回复。


    包厢里的灯光很柔和，洒在岑季身上时周淮生觉得这人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


    岑季笑的很温和，“我先干为敬，淮生哥您随意。”说罢便手一抬饮尽杯中酒。


    他还是没怎么变。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岑季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眉眼深邃的男人。


    他会是什么表情，岑季勾唇，突然很期待。


    可是让他失望了，周淮生带着一如对其他人的冷淡，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后准备拿起酒杯，手却顿在空中。


    杯子里早空了。


    岑季知情识趣地上前一步，拿过他的酒杯为他斟酒。


    好香……


    不是酒，是周淮生身上的味道。


    岑季知道周淮生不爱喷香水，这股味道是他家中常用沐浴乳的香味，是松柏味的木质香，深沉且悠长。


    曾经的岑季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甚至还为此在自己家也备了同款沐浴乳，但用过之后却觉得味道不如在周淮生身上好闻。


    岑季把倒满酒的酒杯重新递还给周淮生，在周淮生伸手接过时旖旎地滑过他的指缝，“我是淮生哥的影迷，最喜欢您在《回首》一小时二十三分时的片段，真是……深入人心。”


    这个片段是守村人这个角色在此片中的一段x戏，压抑且沉重，但更让人映像深刻的，是周淮生瞥向镜头那一眼中带着的野性与不甘。


    娱乐圈的天菜——粉丝们乐此不疲的这样形容他。


    周淮生会在影片播出时观看自己的电影，但也没有精确到记住哪一分哪一秒是什么剧情的地步。


    因此，他只当这是岑季为了拉近关系的借口。


    这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干脆利落说分手，刚回国又在这种公众场合**。


    周淮生面色不变地抽回手，“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喜欢。”说罢他把酒往桌上一搁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么怕被人发现啊……


    岑季刚刚是特意选的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摸上周淮生的手的，虽然他很想现在就很狠抱住周淮生去汲取他身上的气息，但还不想被人当成疯子。


    周淮生虽然是声名大噪的影帝，但为人却很低调，待人虽冷淡却也不会轻易驳别人面子。


    如今众人见他不喝这不知道哪来的18线敬的酒，都在暗中猜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人。


    岑季刚重新挂起笑想开口的时候，周淮生已经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重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回事？”


    重新落座时楚珩在旁边问。


    岑季挑了挑眉，“我也不太清楚。”说罢又朝楚珩低了低头，“抱歉啊楚哥，给你惹麻烦了。”


    青年好看的狐狸眼中满是歉意，楚珩虽然惊讶但也不好苛责，毕竟只是一个小风波，也不是岑季的错。


    周淮生是属于大荧幕的天之骄子，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没有什么误会自然最好。


    “明天陈导的试镜你也去。”楚珩举起手机给他看报名成功的页面，本来楚珩手里握着几个剧本，但如果周淮生真的会在陈义康的新剧里客串，那这部剧的地位可就水涨船高了。


    岑季低声应好，余光看见周淮生离席，他打过招呼后快速跟了上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有一道身影也跟着他出了门。


    岑季进去的时候周淮生正站在洗手池前拽了几张纸巾擦手，他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


    “别过来。”


    岑季靠近的脚步停住，好笑又疑惑，“这么快？”


    周淮生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怎么，”岑季盯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底却充满恶意，“在国外这几年，肾功能都退步这么多？”


    这是在暗喻周淮生在国外乱搞，把肾透支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周淮生没和他解释自己只是来洗个手，冷淡地提醒他这个事实。


    是啊，他们已经分手了，还是自己亲口说的，这期间，无论周淮生在国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都和他这个前任没什么关系了。


    岑季落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周淮生看见了，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有人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岑季是嘛？我观察你很久了。”


    洗手间格局问题，曾见山并没有看见洗手台旁被岑季挡住的身影。


    烦人的苍蝇，居然追过来了。


    “有什么事嘛？”岑季微微颔首，掩去眼中的不耐笑的彬彬有礼。


    “你来这饭局上，是也想出演陈导的新戏吧，我和陈导很熟，你如果想顺利进组的话，我们可以喝一杯，好好聊聊。”曾见山边说边靠近，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岑季刚入席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容貌出众的新人，身形清俊，容貌出色，还是个新人，是他最喜欢狩猎的一款。


    他自己是个三线，虽然比不上影帝这种传奇人物，但对于这种刚进娱乐圈的新人来说，基本是一拿捏一个准。


    岑季唔了声，让出距离，脸上作出一副苦恼的神情，“抱歉啊，淮生哥才找到我，”他双手一摊，“先来后到，你排个队吧。”


    曾见山这才看见靠在洗手台一言不发的男人，对方身形高大，冷淡又不近人情，他脸色骤变，“不好意思周哥，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妈的。刚刚在包厢里一开始不还是不想和岑季敬的酒嘛，怎么会……


    周淮生显然也知道曾见山是个什么人，毕竟对方的卑鄙在圈内那是臭名昭著。


    “你误会了。”他的眼眸深沉，带着一股厌恶，“但你可以走了。”


    曾见山边不住道歉边出了门。


    岑季的眼神一刻没从周淮生身上离开过，经曾见山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跟过来的目的，“你会出演陈导的新剧嘛？”


    周淮生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怎么了？”在对方不解的视线中抬手指了指岑季自然垂下的手，“刚刚你手在抖。”


    岑季脸色微变但又很快收拾好重新笑起来，“低血糖。”


    周淮生几乎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但分手这么多年他也不好继续过问，只是点了点头。


    岑季欺身上前，“哥，你真的会出席陈导的新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