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条

作品:《从种田孤女到早茶酒楼老板

    原主是什么时候签的名?林恋搜肠刮肚,想不起来一点。她冷眼盯着那借条,发现原主签名的墨迹浅淡。这条线索犹如海上迷雾中忽隐忽现的塔灯光,勾起林恋的思考。她心想,原主莫不是被下套做局了。


    金绫没有让她观察太久,很快便收回,塞在腰带间,说:“怎么样?物证在此,你还要否认吗?”


    林恋正思忖着对策,忽然后面传来池故粗声粗气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林恋立马切换成小白花姿态,弱柳扶风地躲到池故背后:“夫君,他诬我。”


    金绫对她的变脸格外气愤:“好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池故,你看好了,这是她自己签的。”他把借条递过去。


    池故接过借条,仔细地看起来,须臾他眉头紧锁,转头看向林恋:“你们联合起来讹我?二百两白银?怎么可能还得起?!”


    林恋如受惊的小鹿,瞪圆杏眼看回去:“我没有!不是我签的!”


    池故:“这自己分明和你在婚书上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刹那间,仿佛电流从头流到脚,林恋灵光一现:“正是因为一模一样!”


    池故一怔,又仔细打量着借条。金绫伸手就要夺回来,声音少了几分底气:“给我,还没看够吗!”


    池故看出端倪,反应过来,拿着借条,躲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刹那间,把借条顿时撕得粉碎,撒在黄土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林恋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田野,被风沙卷携着传播到方圆几里:“这名字不是我签的,而是你印上去的!”


    “你趁我签婚书的时候,把这借条垫在下方,婚书故意用了透墨的纸张,让我签名印上借条!”


    池故冷哼一声:“卑鄙、无耻!”


    可金绫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料的那有悔恨、或是恼羞成怒,反而……


    他笑了。


    枯黄干瘪的脸笑得扭曲,两条蜈蚣似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干燥的唇弯起,唇上盐碱一样的死皮裂开。


    林恋心里咯噔一声,喃喃道:“我们好像中计了。”


    金绫乐不可支地弯腰捧腹,尖锐如鸭的笑声许久才停下。快乐的余韵残留在他脸上,他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借条我已经给里正看过了。你们撕碎了,再也无法证明那是假的签名了。”


    池故大惊失色,就想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张,林恋拦住他。


    林恋盯着金绫眼睛,冷冷说:“好啊,那你到里正跟前说去吧。”


    烈日灼灼,林恋和池故步履匆匆,直到抬头望见墙上“里正厅”牌匾时,才停下脚步。


    “你能确定里正会站在我们这边吗?”池故推开斑驳木门,忧心忡忡地对林恋说。


    林恋径直走了进去,池故紧随其后。


    林恋:“只能赌一把了。不然真还那二百两吗?”


    池故盯了她一会,忽然说:“你怎么不矫揉造作地跟我说话了?”


    林恋:……


    一时忘却了。


    她收敛锐利的锋芒,低眉垂眼,拳头轻轻打上他胳膊,声音甜腻:“夫君说什么呢。我一直都这样啊。”


    池故:……


    他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里正厅内阴凉沁骨,公案上摆着泛黄户籍册和砚台,积了一层尘埃。里正坐在主位上,金绫坐在侧位上,给了他们一个阴恻恻的眼刀。


    林恋装作浑身一颤,池故向前迈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在里正和池故人看不见的角度,林恋对金绫翻了个白眼。金绫怒得一拍桌子。池故转过头,疑惑道:“这老头又发什么脾气?”


    林恋故作不解:“不知道呢。”


    里正清了下嗓子:“好了,快坐下。事情我都了解了。你们虽然撕毁借条,但我看过了,上面写得很清楚,你们确实该偿……”


    林恋忽地打断他:“王里正,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凑过去,在里正耳边耳语几句,王里正忽然脸色变了。


    金绫怒道:“干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贿赂里正吗?”


    池故本应驳斥他,不知为何却淡淡地应和:“倒也不用靠得那么近,显得像私相授受一样。”


    林恋说完,一双含着秋水的眼楚楚可怜望着里正:“一些私事罢了。还望里正能同意。”随后,她坦然回席。


    蓦地,里正话锋一转:“但那借条我只草草浏览,辨不得真假,二百两数目又如此惊人,想来未必是真。既然那似真似假的借条已毁,金绫,你也别再追究了。”


    金绫怒而拍桌起身:“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里正皱眉看他:“什么说不说好的,我可没有跟你私下往来啊,慎言!”


    金绫气得大喘气,胸部剧烈起伏,他指着林恋:“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宰了!”


    池故挡在林恋身前,替她隔绝金绫阴狠的目光,说:“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男人?”


    对峙结束后,池故和林恋回到家里,他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你对里正说了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说法?”


    “不重要。”林恋眼眶微红,似乎还在后怕,“金绫真吓人。”


    看她这担惊受怕的样子,池故也不再追问,安慰道:“是啊。不过你别太担心,有我在,他不能那你怎么样的。”


    “连累你了。”林恋抬眸看他,泪光闪烁。


    池故的心忽然像坚冰融化成水,灌进了些莫名的情绪。他仓促起身:“你早点休息。”


    “好。”


    夜晚,池故辗转反侧,忽然失眠了,脑子里都是林恋贴近里正耳语的画面。


    她到底说了什么?


    忽然屋外穿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池故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将门拉开一条缝隙,看见林恋已穿着整齐,出了门去。


    他连忙跟上,在窗户处看去,发现她走的方向是里正家。


    一种莫名的失落忽然填塞内心。但人家姑娘是被强娶过来的,她和别人心意相通,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他没有再跟上去,悻悻回到床里,辗转反侧许久才缓缓入睡。


    第二日清晨,池故是被一阵美食的香味叫醒的。他寻着香味追过去,来到了饭桌前。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可池故完全不敢动筷:


    那些菜全是蝗虫做的!


    他虽然才来到桃花村几日,但也知晓蝗虫的厉害,近几日恰好闹蝗虫灾,飞蝗群如翻滚的灰黄尘雾,遮天蔽日,使世界黯淡无光。它们席卷作物,顷刻间田野只剩枯杆林立,如白骨丛生。


    村民由畏惧到敬畏,将这丁点大的小虫子尊称为“蝗神”,每次初夏,村民们都会特地开设祭祀,跪拜蝗神,祈求它们息怒。


    是谁胆敢直接把他们煮了吃的?


    厨房内,油锅上白烟袅袅,林恋将裹着薄盐的蝗虫落入沸油,“滋啦滋啦”声如暴雨倾落,虫体在油浪中蜷曲,灰绿色渐渐染成金红色,焦香扑鼻。


    将最后一道酥炸蝗虫菜盛到盘子里,林恋从厨房出来端到桌上,看见池故,她笑道:“你醒来了呀,刚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酥炸蝗虫、醉卤蝗虫、爆炒蝗虫、清蒸蝗虫……”


    池故脆弱地抱住自己健硕的肌肉:“等等、等等!这虫子能吃吗?会不会有毒?”


    “没毒,相信我。”林恋擦了擦手,随手夹起一个金红的蝗虫,放进嘴里嚼,“嘎嘣”一声咬碎,鲜香在唇齿间四溢。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对自己厨艺表示肯定:“很好吃。”


    池故还是摇了摇头,接受无能。


    “最近闹蝗灾,家家户户都缺粮。我看了下你家厨房,一点吃的都没有,只能出此下策,吃点飞蝗了——不太当饱。等手头食材多点,我给你做早茶吃一下。”


    池故疑惑道:“早茶?喝茶岂不是更不当饱?”


    林恋轻笑,摇了摇头:“此早茶非彼早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可惜,现在你的田荒着,我没有田。”好想重操旧业种地啊!


    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池故去开门,发现竟是里正。


    池故想:他是要来抢亲了吗?


    王里正半分眼神没给他,向屋内看去:“林姑娘,你那药剂,是真有用!”


    林恋含笑走过来,戳了戳傻愣住的池故:“先把人家请进来吧。”


    池故紧抿双唇,肩部线条绷得很紧,机械地给王里正让开身让他进来,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王里正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习惯性地训斥道:“你这小伙子,五大三粗的,关个门下手都没轻没重的!”


    池故冷冷反驳:“你管太多了吧。”


    里正:“哎哟喂你这小伙——”


    林恋:“好了好了,小事。里正,我知道你来是要干什么。你想要药方是不是?”


    池故闻言抬眼看向林恋:“什么药方?”


    林恋给他解释了一番。原来,昨日她与里正耳语,是在说她有法子治蝗灾。王里正正日日为家里作物被蝗虫吃得一干二净而头疼呢,林恋巧言劝说,他终于同意死马当活马医,让林恋试试。作为报酬,他把金绫那一看就是假的借条直接作废。


    昨晚,林恋给了他一桶液体,让他撒在作物上。没想到,第二天,他家的玉米竟被虫啃食的情况竟真的好转了!


    林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卖关子道:“想要药方可以,但里正你得帮我个忙。”


    王里正:“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帮的我都竭尽全力!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接着杀这群害虫啊!”


    林恋正色道:“帮我夺回本属于我的田产和房子。我怀疑,金绫昨日是故技重施,几年前,他也是靠这样骗走了我娘留给我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