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谈判

作品:《手持城隍印,宋大人她啥案都敢断

    临近凌晨,宋铮盘膝坐在房顶,脑子里将所有事过了一遍,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深吸一口气,冲着幽冥镜小声念叨。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地府大门朝北开,有请无常范八爷!”


    宋铮心里想着要是镜子没有动静, 就先去找她师父陆老柒。


    然而她一遍刚念完,幽冥镜上便翻涌起极寒的阴气,而后,镜中出现了一张鬼气森森的大黑脸。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接通了,四目相对,宋铮笑的极不自然。


    “八爷,好久不见!”


    黑无常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阴沉幽深,透着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起这辈子做过所有孽的威严。


    “有事说事。”


    宋铮一个激灵,正襟危坐。


    “是这样的八爷,我在鹿鸣镇外大山里遇到一队死了几百年的阴兵,刚不久给送去了地府,不知地府那边接到没?”


    “已经有鬼差去接引了,这事办的不错,功劳少不了你的。”


    “哪里哪里,都是八爷您给的地书厉害,不然我还得大费一番周折。”


    听到功劳,宋铮的笑容真诚了些,话头一转。


    “我在村里还遇到了千年前的战家军魂,您看,要不要也一并送下去?”


    镜面之上,黑无常脸皮抖了抖,宋铮跟看不见一样,一股脑把她到了鹿鸣镇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滞留人间四百年的阴魂有罪,滞留了千年的阴魂更有罪,她已经把这事提前告知了,该怎么办地府拿主意。


    要是以后谁逮着这个错来为难她,她跟陆老柒也不是吃素的,这叫面面俱到。


    看着黑无常那张漆黑凶悍的脸,宋铮心中笃定地府不会动那些战家军。


    跟傅家先祖有关,跟九尾狐有关,跟千年前有关,地府能不知道有一批战家军一直没有去地府报到?


    让她好奇的是战家军滞留千年的原因,兄长和妹妹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等了近千年之久。


    再说那位将军转世之际,他第一世的因果就已经了了。九尾狐是妖,她有大把的时间去等,可战元英那时候是人,就算兄妹俩感情再深,死后知道兄长去投了胎也会彻底放下。


    所以她和那些战家军不是为了她哥滞留,那是因为什么?


    眼见对面的黑无常跟卡住了般一直不说话,宋铮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战家军在人间滞留千年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既然滞留到如今,那他们也参与过九幽万象阵的事,见过傅家先祖魂飞魄散的一幕,还说欠了九尾狐一个人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八爷是否能告知一二?”


    黑无常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是因为她的洞察力,而是她敢明知故问特意跑到他跟前来刨根问底?


    陆老柒给她的底气?


    “他们留在人间定然是有心愿未了,这个你不用多问。他们愿意的帮忙就让他们帮好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有人接引他们入地府。”


    唷,地府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宋铮很想说前头送去地府的那些阴兵没准也有什么心愿未了,但是没敢,陆老柒说过这位脾气不好,受不了有人在他跟前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那那些村民呢?不会是战家的后代吧?”


    “这事你直接去问那些战家军,问那些村民也成,实在不行去问你师父陆老柒!这种阳间小事不归我管!


    有事说事,八爷我忙着呢!”


    幽冥境上阴气晃动,眼看黑无常不耐烦的要下线,宋铮不再卖关子急急道。


    “有有有!我是想问八爷您能不能帮忙把烟城傅家傅元骏的名字,和梧桐县宋家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幽冥镜上气息一顿,隔着镜子,黑无常那张脸上肉眼可见的震惊,他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了一些。


    这边,宋铮则是一边往后趔,一边把镜子往前挪,生怕里面突然伸出根铁链绕住她的脖子把她硬拽进去。


    在生死簿上动手脚的罪名有多大,哪怕是等级最低的小鬼都知道,这也是她接越过陆老柒直接找到黑无常的原因。


    与其让陆老柒去闹沾上这份危险,不如先试试把他摘出去,实在不行,再让他去闹。


    至于为什么不找白无常?一回生二回熟嘛,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半个熟人了。


    镜中的阴气越发浓郁,无形的压迫感让宋铮心中颤颤,但不妨碍她面上故作镇定的继续争取。


    “八爷您先听我说,我发现邪修跟大禹国皇室有关联,甚至邪修的老巢可能在皇城!这么一来,这件事就不单单是跟阵法有关的五家人的战争,我们得提前做打算啊!


    傅家有生意在皇城,我提议让傅元骏先去皇城扎根布局打探消息,傅家直系血脉的人留在烟尘转移邪修视线。


    但那傅元骏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不及傅家先祖当年的万分之一,去皇城本就是危险至极的事,稍有不注意就有丢命的可能。


    我这不是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没那么容易死吗?”


    末了,宋铮又加了一句。


    “那不然,地府要是能提供确切消息的话,不这么安排也行。”


    听到她这么说,黑无常的脸色正常些,依旧一脸凶相。


    “你们不是找到战家军的军魂了?他们不是愿意帮忙了?”


    宋铮却表示。


    “那个三皇子一直就在皇城待着,万一邪修的老巢也在皇城,以战家军身上的气息,他们一现身,您猜邪修能不能察觉?


    八爷,您忘记先前的魇魔了?”


    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沾才是最安全的。


    这还是跟邪修学的,邪修能派人进来鹿鸣镇,他们也能派人去他们的眼皮底下转悠。


    许是在寻思宋铮的话,对面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久到宋铮看着微亮的天色提醒。


    “八爷,行不行您给个准话,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傅家那小少主想苟就让他苟着吧,反正按他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


    闻言,黑无常眼睛一瞪。


    “苟着?他还想苟?”


    宋铮点头,深深地一叹。


    “鬼都是人变的,鬼都有贪生怕死的,更何况是人?


    您不知道,那家伙自小被家里打压,跟条软骨虫似的,没志气没脑子还没担当。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去皇城当暗桩,傅家有生意开在皇城,据说还有一块先皇给的令牌,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黑无常又默了默,怀疑道。


    “既如此,为什么要连宋家人的名字也要划去?”


    “嗯,我是这么想的,宋家二叔宋永庆在梧县待着没事。我有意想让他跟着去皇城历练一下。再说那个姓傅的,有宋家人跟着也能安他的心。”


    “那,宋家其他人呢?”


    “划一个也是划,划一家子也是划,等事情过后再写上去就成了?不然我在外面到处跑,总放心不下。”


    黑无常乐了。


    “划一个也是划,划两个也是划,我把整个县都划了吧?”


    宋铮眨了眨眼。


    “这篓子,会不会捅的太大了些?”


    “你也知道是篓子?!”


    一声咆哮从镜中传出,震得宋铮魂体一阵翻涌,立马把幽冥镜拿远了些,就听对面一阵输出。


    什么“小兔崽子”“无视地府规矩”“小丫头片子胆大包天”“活腻歪了”“想屁吃”等等不太文雅的词眼满天飞,宋铮暗暗撇嘴,她奶都没嫌弃过她是丫头片子呢。


    等了等,等那边吼完了,发泄好了,找不着词了,宋铮又将镜子放到面前,试探着问。


    “那要不,您帮我查一下宋大丫去哪投胎了?”


    黑无常的脸更黑了,眼角一阵抖动,隔着镜子深深看了她许久才道。


    “这种小事不归八爷我管,想知道,找你师父陆老柒去!”


    说完就下线了,颇有种匆匆的意味,宋铮“哎”了一声,急了。


    “八爷,那生死簿的事?”


    “再说!这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


    再说,那就是有戏?


    宋铮松了口气,也捏了把汗。


    她也是没处找,不然给她几个狗胆她也不敢威胁地府阴帅啊。


    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说明这件事不是不能办。过几天她再问问陆老柒,走时黑无常不大高兴,够不到她,八成会去找她的地府监护人。


    幽冥镜恢复了原状,宋铮对着镜中自己陷入沉思。


    她特意提起宋大丫投胎的事,是想从黑无常那证明自己之前的猜想,对方虽然让她去问陆老柒,但是方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她能断定她猜测是真的,宋大丫根本就不像陆老柒说的去投胎了。


    黑无常匆匆下线,应该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这么一来,对于生死簿的事她就又有了几分把握。


    人总是会在心虚的时候做出违背规则的事,鬼也一样。


    宋铮又在屋顶坐了会,直到天色微亮才飘下去。


    四人已经把村民安抚好了,宋子安凭借一身旧长衫和一副文弱书生状,以及进山寻药救人的壮举成功让村民彻底对他们放下戒备心。


    冯勇一行人齐齐跪在祠堂外面给供着的牌位赔罪,被殴打了一顿,他们没敢说明自己的身份,怕说了之后被打的更狠。


    本就是他们犯下的罪,一直在战场保家卫国的将士被百姓当成抢占村子的山匪贼寇,也是够可悲的。


    但,人总要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如何处置他们先放一边,宋子安问起村民祠堂的事。


    从村长的口中得知,他们这些村民并不姓战,也不是什么战家的后代。


    是他们的先辈逃荒逃到这里,落了根,蜗居在这山沟沟里也不知道生活了多少代。


    平时种点地,挖点野菜,汉子们在附近打打猎,日子就这么过来了。


    一年也有那么几回出山去换点生活必须品,山路不好走,但出山前只要拜了祠堂,提前说了去处,来回总能平平安安的。


    “一辈辈传下来的,咱也不知道供的到底是谁,先辈们说是先祖那就是先祖,不是先祖咋会保佑咱们呐?”


    村长笑的一脸朴实,给野果子剥了皮递给宋子安,让他吃。


    “咱们这个村子不太平,有豺狼虎豹,也蛇虫鼠蚁,大晚上的村子外头还有一群孤魂野鬼瞎晃悠。咱都见过,但有先祖的牌位在,咱们就都不怕。”


    说到这,他气恼地一冯勇的等人,哼哼道。


    “到咱这几辈子都这么平平安安过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昨儿让这些山匪头子们闯进村,不但把我们赶出村关起来,还把先祖的祠堂砸了!简直那个什么,太甚!”


    宋子安补充。


    “村长爷爷,是欺人太甚。”


    “对,就是欺人太甚!砸了我们的祠堂,对先祖不敬,简直欺人太甚!”


    对村民来说,村子四面危险重重,他们能好好生活在村里,全靠先祖的牌位保佑。砸了祠堂,万一触怒了先祖,不说村外的孤魂野鬼,就是狼群进村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眼见村民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宋子安忙将人安抚下来,再打得死一些。


    “祠堂还可以重盖,山里生活到底不方便,村长爷爷有想过带着村里人出山去过日子吗?”


    傅元骏趁机插话。


    “鹿鸣镇上有私塾,去了外面起码孩子们能读书认字。实不相瞒,我在镇上有几处空着的宅子,要是你们愿意随时可以搬过去。以后的生活问题,我也可以全权负责。”


    人就是这样,你说跟你走可以分你一碗饭,那我会觉得你心善。你说跟你走能给我一袋米,我会感恩戴德。


    但你说跟你走,你能给我泼天的富贵?


    村长看着傅元骏的眼神从怀疑到警惕,又落在宋子安那张温润的脸上,摇头。


    “咱在大山里待惯了,老的老小的小,别说去镇上,就是去别的村落户也不想倒腾。山地虽不好种,可没名没户的就不用交税收,摘摘野菜打打猎,日子也能过的去。”


    其实村里孩子辈的只有三四个,三十多岁还没娶着媳妇的汉子多。


    没有好人家会把姑娘往山里嫁,都是攒了很久很久的粮食和打猎换的银钱当成彩礼去换,也多是些不受家中待见,为了生计要被发卖的姑娘。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单着的,一代又一代,村里至今也没有多少人。


    除此之外,山中日子倒也安稳,突然让他们去外面生活,村民不相信他们,也不相信外界。


    林弋悄悄问宋铮,要不要把真相跟他们说,毕竟供了这么多年,默不作声把人家和先祖牌位分开也不太好。


    毕竟,信仰不可破。


    宋铮摸了摸下巴,那就让信仰自己跟他们说吧。


    她又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将事情告知牌位里的战家军魂们。


    于是,天刚亮时,整个村的村民都听到了来自先祖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