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修哲和崔姬的入座，放映机的光束刺破黑暗，一些微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漂浮着，而电影院的幕布之上，也开始缓缓出现图案开扬。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字幕，还有让人熟悉的音乐，这部看了无数次的文艺录像带，即使如今再看，也会有不同的感悟涌上心头。


    不是因为它有多好看，而是对修哲和崔姬来说，它具有特别的意义。


    而随着影片的情节的推进，光影在崔姬专注的橙色眼瞳中流转，崔姬慢慢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将头轻轻靠在修哲的肩头。


    修哲察觉到了，这份依偎的柔软重量，和白色发丝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也自然地伸出手臂，绕过崔姬的肩背，将她娇小的身体抱在怀中。


    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这事已经干过成千上万次了。


    “唔…修哲大人，有些犯规了喔。”


    被抱住的崔姬小声说道，带着被看穿心思的羞涩。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身体却很诚实的贴紧了修哲，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甚至无意识地在修哲胸膛前蹭了蹭，像一只找到安全角落的白色小猫，正心满意足的蜷缩着身体，依偎在她认为最安全、最温暖的角落。


    “是这样嘛？崔姬，我们的关系是开始变得生分了吗？”


    听到崔姬这么说的修哲，低头看着她发顶的发旋，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但却装作委屈的说道。


    “还是说，我被崔姬讨厌了？”


    “没有，修哲大人是最好的，才不会讨厌。”


    倚靠在修哲怀中的崔姬，听到修哲的调侃，急忙摇头反驳道，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修哲的下颌，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部录像带，崔姬重温了多少次了？”


    伸手揉着崔姬头顶的白色柔软头发之时，目光投向银幕，看着银幕上少女独自逃走的一幕，修哲突然开口，温和的问道。


    “不知道，崔姬不记得了，只记得看了好多次。”


    崔姬在修哲怀中，微微仰起脸思索了一下，可爱的小脸在银幕光线的映照下，浮现困惑之色，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次了。


    但她记得修哲陪着她的每一个夜晚，那些夜晚，仿佛就像是被制作成录像带的光影，永久收录在崔姬的脑海中。


    “但崔姬记得，修哲大人陪了崔姬看了多少个晚上喔，还有…”


    崔姬却转而开心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雀跃，但说到后半句，声音却陡然低了下去，有些支支吾吾。


    脸上的表情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坦白，以前偷偷摸摸干的坏事。


    “还…有偷偷摸了修哲大人的脸…”


    最终崔姬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坦白这件事， 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份羞涩。


    “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五次，对嘛？”


    就在崔姬支支吾吾坦白的时候，修哲却先一步说出了那个数字。


    “欸？！！！”


    听到这个数字的崔姬，像受惊的兔子般，立马从修哲温暖的怀中弹直起身子，来到座位的另一侧，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瞬间滚烫的脸颊，小脸写满了诧异地看着修哲。


    白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边，原本依偎时开心且惬意的脸上，此时却迅速被诧异，震惊和被深埋的秘密骤然揭开的羞愤所占据。


    那双橙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修哲含笑的影子，连耳尖此时都染上了绯红。


    修哲也是久违的看到了，崔姬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过红润脸庞。


    这份生动的羞涩，比任何精致的妆容都更吸引他的目光。


    “呵呵…”


    见崔姬这副手足无措、羞愤欲绝的样子，修哲也是忍不住，故意使坏般的小声笑着。


    “啊啊啊…不许笑了！修哲大人！”


    看到修哲这副样子，崔姬哪还能不知道，修哲已经知道了。


    她趁着修哲，陪着她观看枯燥教学录像带，最终被催眠曲般的讲解弄得昏睡时，她屏住呼吸偷偷干的坏事了。


    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猛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力道，直接扑进修哲怀里。


    用他胸前的外套布料盖住自己烫得快要冒烟的脸，发出闷闷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嗡声说道，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好，不笑。”


    隔着衣物布料，感受着崔姬脸庞上微微发烫的温度，和她紧张又急促的湿润呼吸，修哲也是带着未散的笑意，继续温柔地揉着崔姬的头顶安抚道，掌心下的发丝柔软依旧。


    “唔…修哲大人，坏！”


    过了一会，怀里的动静小了些，崔姬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慢慢地、像一只猫咪一般。


    从衣料的掩护下露出一双，在银幕不断变幻的光线中，反射着微弱白光的橙色眼睛，那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些被戏弄后的、毫无威慑力的怨气看着修哲。


    “咳咳…那修哲大人向你道歉，我错了，好不好。”


    见到崔姬这副明明羞恼却又忍不住依赖、可爱得紧的样子，修哲倒也是收敛了玩笑，带着真诚的温和开口道歉。


    “不，修哲大人，没有错，是崔姬自己贪心了。”


    见修哲道歉，崔姬当即嗡声反驳道，她怎么能让修哲大人道歉呢？明明是自己…


    她以前还一直奇怪，修哲大人那么厉害的人，睡着了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可随着她越来越大胆的做法，从最初指尖的轻轻触碰，到后来长时间描摹他沉睡的眉眼轮廓，她当时觉得应该是修哲大人，对熟悉的人应该是比较放松的吧…


    这样的想法导致她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那份渴望的亲近的欲望，像地上的野草一般疯狂滋长。


    “唔…”


    想到此处，那些“放肆”的细节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刚刚还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埋了回去，脸死死的贴着衣服，不想在此时和修哲对上眼。


    怎么说呢，从崔姬第一次屏息、颤抖着指尖开始，修哲就是醒的了，但是吧…


    没有揭穿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或许得用自己前世朋友，总挂在嘴边的话来解释。


    “感觉大家都是吸血鬼，看到什么猎奇和离谱的事情，都能云淡风轻，从容面对。”


    “但是就是见不得阳光和爱，一但触碰就会疼的痛不欲生…”


    修哲前世也就当个乐子听，但没想到面对少女懵懂且纯粹的爱意，他竟和朋友所说的别无二致。


    碰到这份纯真的爱，最开始的他，居然也开始当起了，这种不敢碰触阳光和爱的吸血鬼。


    还真是贴切的描述呢…


    自嘲地想着，手臂却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看着屏幕上，清冷如水的月光下，那象征着神明、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洁白人影，向彷徨的少女伸出了充满救赎意味的手。


    修哲也不得不想起了，那个同样被月色浸透的夜晚，那时，和崔姬一同在寂静无人的、铺满月华的夜空中起舞的时候。


    夜晚吹起的晚风，吹拂着她的白发。


    她穿着精致的舞鞋，踩在每一个脚步都会回荡起，月华涟漪的透明舞台之上。


    他们配合默契的跳着，那录像带中的舞步，修哲是因为记忆力好，但崔姬则是无数次观看下的积累。


    他们默契的踩着舞步，眼睛却都直视着对方的面容。


    他抱着崔姬的腰，能清晰感受到，崔姬因兴奋而微微加速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此刻怀中羞怯依偎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那个时候，崔姬和现在一样可爱。


    “再埋着头，就没得看咯。”


    修哲轻轻的敲了敲，还把头深埋在他胸口、只露银白发顶的崔姬说道。


    “唔…”


    听到修哲这么说的崔姬，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洁白的小脸上依旧是朝霞般的红润。


    重新调整了下姿势，依偎在修哲温暖的怀中，将微烫的脸颊再次轻轻贴靠在他胸前。


    二人在此刻，又回到了最开始那种相互依偎的样子。


    看着荧幕上月光下，少女与神明光影交织、如梦似幻的起舞身影，崔姬看的有些出神的愣愣的，橙色的眼瞳里映照着跳动的画面，她也想起了那个让她心跳加速、永生难忘的合舞。


    真好啊，虽然电影中的神明在最后离开了，回到了属于神明的世界，但在那一刻，他却仿佛独自属于那个女孩。


    她也想啊，她也想神明属于自己一个人，想一个人独享他的光，但自己不能啊。


    自己不能那么自私，让本该照耀世间的太阳，只成为自己照耀自己的光，只成为照亮自己方寸之地的微末光，那是对他光芒的亵渎。


    如果修哲大人没有那么耀眼，只是个平凡的、只属于她的存在，那该多好，自己一定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那自己一定会毫无负担，心安理得的占有…


    察觉到怀中崔姬的情绪有些绷紧、气息略显紊乱的异样，修哲也是伸出手，放在崔姬的头上安抚着。


    自从他在夜晚化身宇智波鼬，行走于新艾利都最阴暗的角落，接触那些人性最深处的龌龊事越来越多，他在乎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对这个世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一种疏远感。


    与此同时，那个时候也产生一种厌倦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不如直接推倒重来算了。


    反正世界如此污秽，不如由自己来建立一个更干净、更有序、更符合他心中“正常”的城市。


    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有点魔怔了，也有些类似开始长出龙鳞的勇者。


    在城市玻璃的倒影中，修哲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居然感到了几分陌生。


    果然啊，杀戮的事情一旦开头，就像是一脚踏空，堕入了无间地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只能不断向下沉沦的路。


    每一滴溅落的血，都在灵魂上烙下更深的印记。


    那个时候，修哲停止了外出，赶紧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不想自己脑子一抽，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恶龙。


    “修，今天，我们去聚餐怎么样？今天不是正好是你的生日吗？我们好好的去庆祝一下怎么样？”


    那时，铃躺在沙发上，对着正在收银台发呆的修哲开心的问道。


    “生日？对喔，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铃居然记住了我的生日了吗？”


    听到铃这么说的修哲，从恍惚中回神想到。


    “嗯嗯，庆祝一下修哲大人的生日，我还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给修哲大人喔。”


    那个时候，正在往货架上补货的崔姬，也探出脑袋兴奋说道。


    “我说你们啊，就是馋那家最新开的店，不过看在今天是修的生日份上，那就破例好好庆祝一下吧。”


    推开后门的哲，扬了扬手中提前抢到的四张，对着三人说道。


    “好欸！走吧，修，我们去吃顿好的，放松一下，我看你最近神情老是恍恍惚惚的。”


    铃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修哲的一只胳膊。


    “对啊，修哲大人，我们去好好放松一下吧。”


    崔姬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货物，快步走过来，拉住修哲的另一只胳膊，脸上满是关切和不容拒绝的期待。


    还没完全从自我封闭状态中反应过来的修哲，就被崔姬和铃一左一右半推半拉地拉起，几乎是架着来到了哲已经发动好的车上。


    直到在聚餐的地方，看着三人关心的表情，修哲的心中的纠结突然就释怀了，那种对世界的疏远感也消失了。


    铃、哲、崔姬，如此真诚地、毫无保留地关心着自己，将他视为不可或缺的家人，为何还会与世界有疏远感？


    自己还何须担心会失控或者厌倦呢？这平凡日常里的吵闹与温情，就是他不会厌倦世界，最坚固的锚点。


    “修哲大人，电影结束了，我们走吧。”


    片尾悠长而略带伤感的音乐响起，银幕上滚动起长长的演职员名单。


    这时候，崔姬从沉浸的思绪中回神，直起身子，转头看向有些还沉浸在回忆里、目光略显愣神的修哲说道。


    “嗯？不看到最后吗？”


    修哲回过神后，看着滚动的谢幕名单问道。


    “才不要，那样的结局谁喜欢啦，快走啦，坏心眼的修哲大人。”


    一说到这个，崔姬立刻就想到了那时，在那曲舞蹈结束之后。


    修哲大人学着电影里的神明，突然化作金色电弧消失不见，留她一个人从夜空中自由坠落的时候。


    想到此处，崔姬小嘴一瘪，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小猫，崔姬用力拉着修哲，就从背后推着他高大的身躯往出口走去。


    “好啦，好啦，我道歉，我忏悔，我请崔姬大人吃甜点，好不好。”


    被推着往出口方向挪动的修哲，自然听出崔姬口中那混杂着撒娇的不满，所以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陪笑的说道。


    “哼，我要两份。”


    “好，我的那一份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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