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堡看起来很远，实际上也确实不怎么近。一路上新正没有再说话，人们也都不敢轻易开口。过于安静压抑的氛围让初依十分不舒服，作为一个电子设备不离手的女大学生，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上的时间和她的手表相符，都是上午九点二十三分。


    手机不出意外是没有信号的，初依百无聊赖地在各个软件上一通乱点，直到点开收件箱——最上方的两条短信让她身形一滞，差点被后面的人撞上。


    她匆匆道了歉，一边跟上队伍一边点开那两条短信。


    最上面的那条还是未读状态，只有五个字：“奖励已发放。”


    这句话没头没尾，初依点开下一条，之前被她当作垃圾短信的内容顿时映入眼帘：“尊敬的用户，您预约的大型现实生存游戏《希雅轮回》不计费不删档限号测试将于下午五点正式开启，欢迎前往体验。回TD领取惊喜特典，祝各位游戏愉快。”


    后面赫然跟着她的回复——TD。


    哈哈，打死她也不会想到，TD除了“退订”之外，还可以是“特典”。


    初依指尖有些发冷，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兜里。毫无疑问，她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希雅国和短信里提到的《希雅轮回》一定有所联系，但是……


    初依十分确定，她从来没有预约过这个游戏，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说她被拉进来是因为迷迷糊糊的时候随手回复的TD，那其他人也不至于都回复吧？还是说，只要收到短信的人，就必然会被拉进来呢？所谓的特典奖励又是指什么？


    她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多出来的物件。难道这个奖励并不是指具体的东西，而是某种能力或者特权之类？


    初依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她觉得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上午的期末考试上了，明明半个小时之前，她最大的烦恼还是这次古代汉语有可能会挂科，现在她面临的危机已经变成了能不能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


    而且……初依看了看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们，什么游戏会有这么多主角啊！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悄然流逝，十点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停在城堡门前。与初依之前想象的不同，这是一座纯白而壮观的哥特式建筑，占地面积极大。她粗略数了数，整座城堡至少有十几层楼高，灰色的玻璃窗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将里面的景色遮挡得严严实实。


    新正熟门熟路地飞到三楼一扇窗户外，抬手敲了敲玻璃：“花朝姐姐！”


    城堡大门应声而开。接着，两具穿着管家服饰的骷髅一左一右走到门边，向众人做出“请”的手势。


    身后传来几道细微的抽气声，有人小声骂道：“操，又来两个！”


    骷髅本身不可怕，但如果它们都是曾经死在新正手上的人——那这个美丽却诡异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来过，又断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初依凝眸朝门内看去，可即便以她5.2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不知是门后的空间太深，还是有什么障眼法。


    众人踌躇不前，生怕那城堡里面是什么尸山血海或者骷髅开会，直到新正笑眯眯地催促道：“各位尊贵的客人，请进吧。”


    “……”


    自从那出言不逊的男人死后，新正甜美的声音在人们耳中就已经变成了可怕的催命符。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站在最前面的女人鼓起勇气，跟着新正踏入了黑洞洞的大门。


    人群鱼贯而入，门后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与城堡外面的纯白不同，大厅里的一切装饰都是阴暗的灰色，灰色的墙砖，灰色的地板，灰色的楼梯和水晶灯，在初依眼里，就像一个大型的毛坯房，透着股阴冷的味道。


    最后一个人也进来后，那两个骷髅管家关上门，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两侧的走廊中。


    初依还没看清它们去了哪儿，就被前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新正在半空中拍了拍手，见众人的目光已经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整个希雅国最美丽最善良最聪明最完美最耀眼最强大最不可或缺的女神——花朝姐姐！”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片刻后，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配合着鼓起掌。在很给面子的掌声里，一个清冷的女声由远及近：“新正。”


    那声音并不大，却神奇地透过铺天盖地的掌声，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初依抬眸望去，一抹灰影从实木楼梯上缓缓飘下，停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抱着一本堪比牛津词典厚度的笔记本，圆框眼镜后的目光冰冷而淡漠。


    她的整个身体连同怀里的笔记本都是半透明的灰影，由上至下逐渐变淡，不甚明显的蕾丝裙摆下面空无一物。她就这样悬浮在地面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出意外的话，这女生应该是个鬼。她几乎和周围的灰色装潢融为一体，初依忍不住暗自吐槽，这要是有个眼神不好的，估计根本看不见她。


    她一出现，原本浮在空中的新正就老老实实地落在地面上，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花朝姐姐。”


    闻言，叫花朝的女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明明花朝脸上没什么表情，初依却敏锐地感觉到新正瑟缩了一下。这副表现，倒是和自己的傻弟弟初时有几分相似，初依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一声。


    花朝转而朝众人微微颔首，语调毫无起伏：“非常抱歉，新正这孩子有点调皮。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花朝，是希雅国十二女神之一，司智慧，负责暂时安顿诸位，并帮助诸位初步适应在希雅国的生活。”


    公事公办地讲完这几句后，她顿了顿，语气似乎轻快了些许：“那么，尊贵的客人们，欢迎来到花朝的乐知城。”


    不待人们反应，熟悉的白色小字再次浮现：


    【解锁人物：花朝】


    半透明的女孩出现在蓝色光屏上，与他们面前的人别无二致。


    【姓名：花朝】


    【身高：162cm】


    【年龄：19】


    【种族：幽灵】


    【职责：智慧】


    【能力：无】


    【生日：2月26日】


    【爱好：读书；照顾新正；守夜；颜色鲜艳的东西】


    【好感度：0】


    【人际关系：妹妹——新正；挚友——嘉平】


    【他人评价：


    花朝姐姐就是最棒的！最喜欢花朝姐姐啦！——新正


    花朝才是最可怕的，千万不要招惹她。——端阳


    花朝是个很好的伙伴。很厉害。——应钟


    花朝啊，她知晓有关希雅国的一切哦。——嘉平】


    初依一目十行地看完，只记住了两个关键点：花朝是个没有能力的神，以及根据别人所言，“她知晓有关希雅国的一切”。


    这是个比较明显的提示，但正因为太明显了，初依反倒有些怀疑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她正思索间，花朝已经再次开口：“接下来，我可以回答客人们三个问题，请诸位仔细思考，不要浪费机会。”


    她说话的口吻总是像个人工智能般一板一眼，因着这种严谨的态度，看起来倒比新正要可靠一些。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自言自语道：“什么问题都行？”


    那声音其实很轻，若不是初依离得近，恐怕都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不料花朝却突然出声：“任何有关希雅国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们。第一个问题结束。”


    “……”初依气笑了，果然，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三次机会就这样浪费了一次，方才出声的那人大惊失色：“这也……”


    听语气，他大概是想说“这也算”，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将最后一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初依松了口气，她毫不怀疑如果那人真的问出口，花朝肯定会说“所有疑问都算”，然后再扣掉他们一次提问的次数。


    人群一时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发出什么问句，成了白白浪费机会的罪人。


    初依垂眸盯着手腕上的表，她们这群人少说也有四十个，并且看样子都没什么经验，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人先前来过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是新手，并且她们事先没有交流信息，也没有领头羊——那么，剩下的两个问题问什么、谁来问，就很有意思了。


    估计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笨的等着聪明的出声，聪明的又不想担责——初依恍然发觉，这样一来，最后说话的要么是足够聪明到不怕指责的天赋型选手，要么就是不够聪明又自以为是的那类蠢货。


    她正在心中祈祷她们能有个好运气，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我想问，我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们是归巢的倦鸟。”花朝无波无澜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竟然莫名有几分虔诚圣洁的味道：“他乡的旅途让你们遗失了记忆，以为自己是误入其中的客人。”


    她微微垂眸，抬起右手在心口处轻轻叩了三下：“阿希娅在上，终有一日你们会记起曾经的一切。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或者说，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众人还没来得及出声，花朝已经一锤定音：“第二个问题结束。”


    “……”


    初依艰难地理解着这段云里雾里的话。这人的意思是，她们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只是她们自己不记得了？


    开玩笑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休闲裤运动鞋，白色短袖上印着黑色加粗带拼音的四个大字：“学术垃圾。”


    ……她拒绝承认自己和她俩属于同一世界——这两人一看就不懂她这该死的幽默感。初依撇撇嘴，她才不信花朝的鬼话，所谓的失忆八成也只是游戏设定而已。


    但人群还是不可避免地骚动起来：抛开这番话的真假不谈，花朝的回答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她们想听的重点——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


    直接问肯定是不行的，花朝只会回答和希雅国有关的问题，难道要换个问法？但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她还是这样避重就轻……她们该怎么办？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相当长的一段沉默后，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开口道：“那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出乎意料地，花朝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推了推眼镜：“尊敬的客人，您为什么要离开？”


    她脸上带着货真价实的不解，提问的那个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用相当坚定的陈述语气道：“这是关于希雅国的问题，请回答我。”


    初依眯了眯眼，她刚刚清楚地看到，女人话音落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新正眼中划过了一抹冷意。以新正对花朝的维护……她不由得为这个勇敢的女人捏了把汗。


    “……好吧。”花朝似乎败下阵来，她伸手揉了揉新正的头，语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等一切终结，等万物新生，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见新正眼中的冷意逐渐消散，花朝这才开口：“第三个问题结束。”


    一切终结、万物新生……听起来，似乎和短信里所说的“轮回”有所关联。难道在这个世界，死即是生？


    初依盯着那具男人的尸骨看了半晌，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那新正的权力显然要远远高于其他诸神，但她的资料里却被称为“吉祥物”——这可不像对位高权重之人的称呼。想必这个“轮回”另有别的含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作死了。


    仅凭她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根本猜不透花朝话里的意思。初依仿佛听到自己的脑细胞成批死亡的声音，不由得欲哭无泪：她果然还是最讨厌谜语人了！


    三个问题全部回答完，花朝理了理自己不存在的裙摆，冷淡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笑意：“礼尚往来，现在……轮到你们了。”


    下一章另一位主角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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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花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