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罡宗后。


    邵青河没有什么急迫，先是在天罡宗周围的城镇逛了一段时间。


    旋即朝着北方，徐徐而行。


    现在的大越，早已是一片乱世景象。


    天罡宗周围还好。


    仍旧维持着井然秩序，正常的生产生活，没有受到影响。


    一旦离开天罡宗势力范围。


    所见的各个村庄，莫不受到兵荒马乱影响，荒芜遍地，破败凄凉。


    这一来是朝廷与魏王、淮王，大肆从各地征召青壮入伍，以及作为劳役。


    致使乡野农田无人耕种，饥荒丛生。


    然后是大越京城居于北方。


    魏王、淮王率领各地兵马，进京勤王，其主要战场自然也是在北方。


    所以愈往北，愈受到兵燹之灾。


    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即便不是主战场附近，但凡被兵马经过之处，那也是烧杀抢掠。


    魏王、淮王也约束不了手下的兵马，甚至有意纵容，从而扩充军费粮草。


    毕竟他们本身财政就比不上朝廷中枢来的富裕，加上劳师远征，后勤供应困难。


    可不得就地取食于民。


    相比较乡野，各个城镇则要好上不少。


    这个时候，朝廷与魏王、淮王，也不敢太过得罪各地豪强。


    各地方都依靠城池坞堡，固险自守，观望战局情势，再做站队。


    但各城镇的普通百姓，也很难说处境有多好。


    首先是由于民间村落都遭受饥荒兵乱，粮价飙升，且有数不尽的乡野饥民逃向周围繁华城镇。


    街头巷尾，皆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这完全打破了原有的社会结构。


    同时伴随朝廷失能，各地民间秩序、江湖秩序随之瓦解。


    盗匪丛生，豪强争斗，乃至武道高手肆意妄为，首当其冲的就是孱弱的普通小民。


    邵青河一路所见。


    六七年他前往京城时，还算繁荣的各地，尽皆沦为破败乱象。


    他听到最多的，就是一些衣衫褴褛的老人，口中低喃，三代之乱又回来了。


    确实，还不到五十年。


    昔时景武帝继承大统，扫清六合，平定的三代之乱，似乎重新降临。


    很多老人，年轻时都是经历过那是很等炼狱场景。


    各地藩镇自立，互相攻杀，民不聊生。


    四海蛮夷作乱，袭扰边疆。


    江湖豪强无法无天，肆意屠戮。


    现在的大越，已渐渐往这个方向回去，而且似乎会越来越加速接近。


    朝廷大军与魏王、淮王的兵马，屡次大战，都是互相僵持，分不出胜负。


    好像战况将一直持续下去。


    直至天荒地老！


    而这混乱之世，也将一直维持。


    所有人都惶恐不已，不知希望在何方，只有一些野心家在欢呼。


    乱世是他们登向舞台的机会。


    不过这些人，多数也是跳梁小丑。


    短短几个月，邵青河缓慢而行，就见识了数十个自称某某大王、某某将军，其实就是山匪贼帮的货色。


    可谓三十六路贼寇兴起，七十二路烟尘弥漫，宇内失色，四海沸腾人杀尽。


    他默默凝望着这一切。


    偶尔也会发些善心，顺手帮些看到的苦难之人。


    然而这天下局势，终究只有天下人自己能挽救。


    他注定只会是一介过客。


    邵青河接着向北而行。


    距离京城之地，已经非常近了。


    不过他不准备前往京城，那里是现在天下动乱的源头。


    他要是过去，可能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但他觉得未必合适。


    所以他决定先不去。


    让他们自己先做了结吧，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他这种旁观者介入未必是正确的，也很麻烦。


    然而他刻意避开。


    事情却主动找上了他。


    “九公主，你今日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乖乖随我回去吧。”


    一处荒野之地。


    玄武司掌令司空摘花，正追逐着一道倩丽身影，目光冰冷。


    被她追杀之人，正是姒云裳。


    此刻的她衣裙沾满鲜血，双眸环视四周杀机，煞白的面容带着倔强与决绝。


    “司空掌令，到了今天你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他已经成为比地魔、比我父皇，还要恐怖无情的残暴邪魔……”


    姒云裳努力止住身上上的鲜血，试图对司空摘花做劝说。


    “他会为大越天下，带来永无止境的惨烈灾难，你真的忍心看到那画面吗？


    你也曾是嫉恶如仇的朝廷干吏……”


    司空摘花沉默了一会，轻叹道：


    “不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会追随于他，九公主你还是随我回去吧，这样你还有生路。”


    “不，倘若我不能将那个消息带出去，才是大越百姓的生路，将要遭受断绝！”


    姒云裳死死看着她。


    “纵使他为了报仇，毁掉这姒家皇朝，我也能接受。


    但他要的却是整个大越，重临三代之乱，生灵涂炭，司空掌令你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


    你真的忍心让那血腥乱世，再临大越？”


    两人目光相互凝视。


    半晌之后，司空摘花长叹道：


    “纵使你说的是对的，但你真能以为，你将这消息传出去，就能阻止他？


    不要傻了，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脱离他的掌控，包括帮你逃出京城的那个人。”


    姒云裳目光陡然一凝。


    他……也暴露了？


    司空摘花摇着头，双眸复杂地看向北方，对姒云裳道：


    “九公主，先随我回去吧，一切就要结束了，你现在纵使拼掉性命，也是徒劳。”


    “真只是一场徒劳吗……”


    姒云裳凄凉一笑，她知道既然那个人也暴露了，那她现在纵使再努力。


    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六七年来，她已竭尽自己所能，试图在朝廷内部制衡神机公子，并尝试改变他的想法。


    最后依旧还是徒劳。


    她改变不了什么，就如同少时她救不了皇兄他们。


    “明玄空，你们为何非要如此极端……”


    先是父皇，后是明玄空。


    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以最极端的手段，让这天下顺着他们的意志而行。


    直至将这无辜众生，推向毁灭边缘。


    姒云裳现在明白了，他们原来是同一类人。


    在手段与冷酷上，神机公子又远比她那位父皇要更甚的多。


    带来的灾难也将更沉重。


    自己当年不该轻信他。


    她默默闭上眼睛，至此她已无力回天。


    “你们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


    就在姒云裳陷入绝望时。


    一道她熟悉的声音，令她倍感意外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