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风身为两州商会会长,岂是心慈手软之人。


    谁对他有用,他就笑脸迎人,可谁若挡了道、碍了事,杀人又算得了什么?


    南娇娇被逼着一步步走到南枝帐篷外。


    “看、看在老夫人面子上,魏会长您——”


    魏长风才不吃这一套。


    南娇娇过去那些讨好后宅的手段,他只当不知道。


    世人只当他是孝子,攀上老夫人就能拿捏他,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全是笑话。


    “跪下!”


    刀锋逼近,南娇娇膝盖打颤,噗通一声跪在雪水里。


    湿袜罗裙立刻就湿了,刺骨寒意从关节处透入,冷得她直打寒颤。


    “姐姐,会长请你入城。”南娇娇不情不愿的。


    南枝听见了,但没打算鸟她。


    她正在空间里准备一会要用的全部东西。


    主刀剖腹的一定是机器人,她只负责打麻药,剪脐带,缝合最后一层伤口。


    空间里的一张猪皮已被她缝的满是补丁,好在勉强能看了。


    几本剖腹产护理的书这几日快被她翻烂了。


    还有一本是慕白给《女科证治》关于一些产后血晕,血崩的紧急状况,她也都事先做好了准备。


    人命关天,她既然决定干,那就一定要干好。


    满满当当一包袱东西。


    收拾好了,她才空间出来,等着南娇娇一点点碾碎自己的骄傲。


    这才哪到哪儿?


    继续。


    帐篷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


    魏长松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人家神医徒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出一口恶气了。


    南娇娇不肯,那帮她出气之人只能是自己。


    魏长松一脚将南娇娇踹倒,揪起她头发,将她脑袋按到雪地里。


    “要磕头,这才是赔罪的礼数!”


    南娇娇挣扎骂道:


    “魏长松,你疯了?你莫要忘了我哥在京做官,他可是郑太师的女婿!还有我爹,我娘——”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郑太师本人来了,到了凉州,吃喝用度也得看我脸色!


    黄毛丫头,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


    凭一些小聪明挣到些钱,就可以把眼珠子顶在头上?


    你当我不知道,这块生死令还是人马帮不要的,你两头示好,算盘打得真不小。”


    娇容少女被无情碾在雪水里,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这一次,南娇娇是的哭了。


    南娇娇完全不顾江霁对她的第一印象,像泼妇一样谩骂着。


    “南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枝心里记挂着难产的妇人,不再与南娇娇纠缠。


    提着包袱迎着风雪出来,她对着魏长风颔首:


    “烦请会长引路。”


    *


    魏家不愧是商会之首,五进半的青砖黛瓦大宅第,比侯府世家更气派。


    凉州山高皇帝远,魏家财力通天,在京城也有极深的人脉。


    马帮人多,魏家钱多,生意上也多有错落,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各自撑起西凉两州半边天。


    要不是这一次妾室难产的突然,凭魏家的势力,怎么可能需要去问一个商户女讨生死令?


    南枝紧跟着引路之人。


    入前院过垂花门,换了婆子引路,请她入内院。


    正室夫人钱氏住在正苑,东西厢房挤满了姨娘。


    八姨娘最受宠爱,又身怀有孕,魏长风怕后宅妇人阴损手段害了孩子,就把她挪到后院一栋雕花小轩楼里住。


    一砖一瓦,假山湖石,仿得全是江南园林,在凉州这样的地界,更是价抵千金。


    小轩楼外站了一堆人。


    稳婆忙得昏头转向,各个神色仓惶,手足无措。


    见老爷请了神医回来,眼底多了期冀。


    老夫人握着魏长松的手不放,激动道:“我老魏家只这么根独苗,万万不可有失呀!你那些生意,不做就不做吧。再漂亮的女人,哪有孩子要紧?”


    几个姨娘早就嫉恨八房的恩宠,巴不得她去死。


    生了孩子老爷高兴,她们也跟着有赏银,只要这女人死了就行。


    魏长松安慰老夫人。


    “母亲,这种杀人取子的事情儿子干不出来。况且,她是大宛王送来的女人,要是传回去,儿子这几年试图打通西域商路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说来说去,还是生意,滚开!”老太太拂袖:“你且记着,谁保下我的大孙子,谁就是我魏家恩人。那个番婆子,爱死不死!”


    魏长松不愿再讲。


    他对南枝抱拳道:“还请神医高徒费心!”


    众人听她的身份,纷纷打眼来看。


    老夫人气得要揍儿子。


    “一个囚犯,你让她来救我大孙子,你是不是昏头啦!”


    “哎呀,母亲,你不要再拦着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上去。”


    老夫人连看都不肯看南枝一眼,见她年纪轻轻,又是朝廷钦犯。


    就算神医高徒的身份是真,那也是很不靠谱的。


    小轩楼上惨叫连连,生产的妇人声音嘶哑。再拖延下去,就算是剖宫产,也难救她们母子。


    可南枝明白,越着急上赶子,人家越不会相信她。


    她气定神闲的找地方坐下,甚至还自来熟,问丫鬟婆子讨水喝。


    “你个犯人,怕不是被我家老夫人戳穿,不急着接生,就想赖着蹭吃蹭喝?”


    “反正一尸两命,魏家也要摆席面,算是我提前吃了行不行?”


    “你,你敢诅咒我家?”


    三姨娘穿金戴银的,双手叉腰很不服气。


    “我是来救人的,本来这事药王谷就担风险,如此甚好,我连门都没进,自然不算辱没药王谷的名声。”南枝施施然。


    凄厉一声惨叫。?


    婢女哭着跑出门,从栏杆处伸头出来:


    “老爷,老夫人,不行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动了!”


    老夫人吓得晕过去了。


    魏家正室夫人钱氏问道:“你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治不好就治不好,能怎么办?”


    “你——”


    “老爷,姨娘也不行了!”


    魏长风一把推开碍事的女人,怒道:“谁再拦着,全赶出府去!”


    他一路护着南枝噔噔上了二楼。


    南枝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两个丫鬟在外间听候差遣。


    高高的屏风遮挡着内室,她如何动作,丫鬟们也只能看个影子。


    产妇已无力生产。


    南枝掏出机器人为她检查各方面数据,准备手术。


    她一边给她喂营养液,一边腰部穿刺为她麻醉。


    “你叫什么名字。”她尽可能说话,保住产妇的意识。


    “绮……罗。”


    “这名字真好听。”


    “你是大宛人?”


    “是……”


    大宛国盛产良马,是汗血宝马的故乡,那里也盛产苜蓿,当战马饲料最能壮马。


    人人都盯着大宛的马,只有南枝惦记一口吃的。


    “你们那边的葡萄是不是很甜?”


    绮罗不由笑了起来,唇色苍白,依旧美得惊心。


    “甜……酿酒……更好。”


    南枝跟着笑了:“那你活下去,请我喝葡萄酒。”


    “好、好……”


    空气中熏着药,虽比不得无菌环境,但已经是做到能力范围的最好。


    南枝腹剖七层,终于看到孩子了。


    绮罗红着眼眶。


    怎么没哭声?


    为什么神医不说话?


    “姑娘,我的孩子,孩子还活着……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