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装的镇定。


    眼底深处极力压制的激动与担忧。


    还有……那萦绕在她周身，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压抑感。


    像一层无形的阴云。


    笼罩着她。


    也笼罩着这破败的小院。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诡异。


    空气中弥漫的陈旧气息。


    还有那若有若无、却逃不过他敏锐感知的……


    淡淡药味！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里那个张扬热烈、高手如云的姜家武馆，天差地别！


    “是我找到了姜涛。”


    林星云开口替姜涛解了围。


    也将姜火舞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四嫂，这些年……你还好吗？”


    一句你还好吗。


    像是一把钥匙。


    瞬间捅开了姜火舞苦苦支撑的心防。


    她的眼圈，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红了。


    一层薄薄的水汽，迅速弥漫上那双曾经如寒星般璀璨的眼眸。


    好？


    怎么可能好！


    林家倾覆的血雨腥风。


    亲人离散的锥心之痛。


    姜家……


    姜家……


    姜火舞紧紧咬着下唇。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和委屈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能。


    不能在星云面前流露！


    他现在回来了。


    可敌人依旧在暗处虎视眈眈。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她不能……


    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姜家的烂摊子，不该压在他肩上！


    “我……我很好。”


    姜火舞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沙哑。


    姜火舞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


    试图找回一丝昔日的骄傲。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姜火舞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但那笑容落在林星云眼里。


    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破碎。


    又倔强。


    林星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着。


    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太了解他的四嫂了。


    她是火。


    是宁愿燃烧自己也不愿低头认输的火！


    若非真的到了绝境。


    若非有难以启齿的巨大隐情。


    她怎么可能躲在这等破败之地？


    怎么可能露出如此压抑隐忍的神情？


    那故作坚强的姿态。


    那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还有空气中那淡淡的药味……


    无一不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在说谎。


    四嫂在隐瞒。


    姜火舞过得一点都不好！


    林星云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看得姜火舞心头剧颤。


    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姜火舞几乎要撑不住那强装的镇定。


    “四嫂，”林星云的声音放得更轻。


    又向前迈了一步，距离姜火舞只有一步之遥，“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


    像是一道温暖的洪流。


    瞬间冲垮了姜火舞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回来了……”


    不是为了质问。


    不是为了追究。


    仅仅只是告诉她。


    他回来了。


    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在她苦苦支撑几乎要倒下的时候。


    他回来了！


    姜火舞猛地偏过头。


    所有的坚强。


    所有的伪装。


    在这句“我回来了”面前。


    溃不成军。


    林星云看着微微颤抖的姜火舞。


    心脏像是被狠狠灼烧。


    他再也忍不住。


    伸出手。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轻轻地。


    轻轻地。


    搭在了姜火舞那微微颤抖的、冰凉的肩膀上。


    那简单的触碰。


    却像是一道电流。


    瞬间击穿了姜火舞强撑的壁垒。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肩膀的颤抖，在感受到那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后。


    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下来。


    姜火舞依旧偏着头。


    不想让林星云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但那一滴滑落的泪。


    已经说明了一切。


    沉默在小院的天井里弥漫。


    片刻过后。


    姜火舞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时。


    脸上那些脆弱的痕迹已经被她强行抹去。


    只剩下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还残留着一丝水光。


    但她的嘴角，已经努力扬起了一个弧度。


    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的、强撑的笑。


    而是一种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故作的轻松。


    “你看我！”


    姜火舞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但还是带着些许往日的利落，“光顾着站这儿吹风了。”


    姜火舞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小半步。


    脱离了林星云手掌的覆盖范围。


    那温暖的触感消失。


    肩膀似乎又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但姜火舞挺直了脊背。


    仿佛。


    刚才那个瞬间失态的人不是她。


    “星云，你能回来……真好。”


    姜火舞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星云身上。


    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打量。


    似乎要把这五年缺失的时光都补回来。


    “真的很好。”


    姜火舞的语气里是毫不作伪的欣慰。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了几分。


    带着一种刻意的、想要驱散此刻阴霾的“热情”。


    “看我，都糊涂了！”


    她拍了拍手，声音拔高了些。


    在这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有些突兀。


    “你难得回来！怎么能让你站在这破院子里说话？”


    姜火舞环视了一下四周斑驳的墙壁和爬满枯萎藤蔓的角落。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很快又舒展开。


    用一种带着点嫌弃又仿佛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这地方是我图清净临时落脚用的，懒得收拾，看着是破败了点，你别介意。”


    姜火舞解释得很随意。


    仿佛姜家依旧是那个底蕴深厚的姜家。


    她堂堂宗师，选择住在这种地方。


    仅仅是因为懒得收收拾和图清净。


    至于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


    那眼底深处的疲惫。


    都被她此刻刻意营造的热情掩盖了下去。


    很快。


    “姜涛！”


    姜火舞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越和命令感。


    “属下在！”


    一直垂手肃立在门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的姜涛。


    此时此刻已经挺直了腰板，大声应着！


    姜火舞的视线扫过他。


    “还愣着干什么？”


    “立刻去云锦楼，让他们把顶层的揽月阁给我清出来！告诉张厨，拿出看家本事！就说……有最尊贵的客人到了！”


    语气中。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