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金曲奖颁奖典礼现场的舞台，即便这是段不在举办方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但有人登台演唱，灯光师还是拿出了自己应有的职业素养。


    旋律在响起的一瞬间，整个现场的灯光瞬间变得昏暗，一束白光落在拿着话筒的陶婉身上，她身上的银色晚礼服反射出点点亮光，神秘而优雅。


    与此同时……


    “呜~~~呜~~~呜~~~”


    一阵呜咽般的电流声突然在黑暗中痉挛！


    继而是电子琴模拟的钢琴声，如同金属管末端渗透出的水银，一滴一滴重重砸在舞台的废弃剧场的木地板上。


    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歌词的陶婉，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明明刚刚的自己心情还是期待而又担忧的，可旋律一响，就像拉扯着她的灵魂一般，让她不自觉的变得难受。


    而造成这一切的，自然是演奏这首歌前奏的苏鸣！


    也就是在前奏响起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


    舞台上的主角并非灯光下的陶婉，而是她身后那个弹着电子琴，隐在黑暗中的男人。


    陶婉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在手里的歌词，试图让自己不要再受旋律的影响。


    可偏偏，电子琴的琴键的声音十分克制的颤抖着，一个又一个的音符，裹着薄而锋利的弦乐，如同手术刀片一般，贴着陶婉的耳膜划过。


    循环效果器提前制作好的电子脉冲不安地游走，仿佛千万根细针悬停在半空，折射着霓虹灯管故障时忽明忽灭的冷光。


    陶婉轻轻咬紧嘴唇，一边驱赶着伴随着音符近乎霸道的情绪，一边轻点脚尖，打着拍子，寻找自己插入主歌的节奏鼓点。


    终于！


    鼓点响了！


    突然闯入的鼓点如同心跳监测仪突然紊乱的曲线，贝斯在低音区匍匐，像某种庞大生物贴着地面爬行时鳞片摩擦水泥地的沙沙声。


    台下！


    周炎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很显然，这样的前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身边所有人，望着台上的目光满是不敢置信！


    如此风格的编曲，或者说这样水平的编曲，绝对不是苏鸣之前那些口水歌可以相提并论的。


    此时的周炎，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首歌……是苏鸣提前准备好的？


    当然，大多数人的想法并不像周炎那样。


    音乐的魅力是多层次和多维度的，它能够触及人类情感、智慧和精神的各个层面。


    就说情感这一项，从快乐到悲伤，从平静到愤怒，它能够激起周围人的共鸣。


    就像此时的于雪，她眼眶微红。


    委屈？不甘？无奈？


    具体什么情绪，她也说不上来，可偏偏听到这样的前奏，她却对歌名的《浮夸》这两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


    而刚才表示愿意签约苏鸣的杨青青，此刻则紧锁眉头，她望着舞台。


    试图在台上寻找那个创作出这段旋律的单薄身影，可偏偏，就像刚刚她无法再台下众人中锁定对方座位时一样。


    因为灯光只给了拿着话筒的陶婉，所以那个人却隐在黑暗中，仅仅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所以……杨青青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


    比起现场大家的反应，直播间的网友们或许没有那么专业，但是他们的评价却更客观。


    只是有些网友已然被苏鸣的这段前奏折服，有些依旧在为陶婉说话这是明星的光环效应，毕竟任何时代都不缺所谓的“脑残粉”。


    【我去，有点东西啊，至少我个人觉得这首歌的前奏，特别高级！】


    【是这样的，别的不说，很多乐器的声音我都叫不上来，不过更恐怖的不应该是那个叫苏鸣的现场制作出来的么？一个电子琴就能有这样的效果，确定不是提前录制好的？】


    【不是，是用了循环效果器还有电子音合成的效果，好的电子琴能模仿很多乐器的声音，包括鼓点的节奏，至于循环效果器，则是录制一段声音，然后再循环播放，你看有些才艺展示一个人演奏乐器所有乐器的声音，就是通过循环效果器完成的。】


    【我虽然不懂音乐，但是听起来觉得很压抑，苏鸣之前写过的歌我也听过，风格绝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确定这个苏鸣不是小丑？主角不还是陶婉？话说陶婉真的好漂亮啊！再者说了，如果没有陶婉，谁会认识什么苏鸣，明明自己只会写口水歌，还要让我们陶婉背黑锅！】


    【对，那个周炎说得没错，这个苏鸣不过是个喜欢卖弄的小丑罢了，陶婉好好唱，到时候看这个叫苏鸣的怎么收场？】


    【…………】


    直播间突然爆发的弹幕，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场。


    隐在黑暗中的苏鸣继续演奏着，所有声响都在向某个临界点坍缩，电子琴模拟的钢琴声音开始用三连音切割空气。


    弦乐群化作浓稠的雾霭，而那个即将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心，隐隐传来麦克风啸叫前兆般的嗡鸣！


    突然！


    所有的乐器突然收束成为了短暂的静默！


    陶婉听到了自己喉咙微动的声响……


    就是现在！


    入拍！


    开口！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问~~~”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陶婉的声音传到话筒，继而通过现场价值千万的音响响彻在整个颁奖典礼现场。


    只是她开口的一瞬间，台下许多人的眉毛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明明是很压抑的伴奏，但陶婉的声音却如同黑白色调中突然绽放的鲜红颜色，极其违和的弄乱了原本的气氛！


    而且陶婉的声音过于单薄，音准也有些问题，最重要的是，她的普通话发音，放在这样的伴奏下，显得十分的突兀！


    苏鸣没有停下来，电子琴模拟的钢琴旋律，依旧富有节奏的流淌着。


    伴奏从之前的压抑，回归平静，但那种让人难受的情绪却更浓郁了，宛如夜色湖面下让人窒息的暗涌。


    可偏偏，陶婉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一手拿着话筒，一只手看着歌词，木然而又机械的继续唱着。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内~愈文静~愈变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


    …………


    陶婉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和犹豫。


    唱得越多，陶婉暴露的问题也就越多了。


    本身唱功就差，再加上成名之后，她并没有将太多时间和精力放在乐理上。


    再加上拿到这首歌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她根本就无法完全驾驭这首歌，甚至唱到现在，直接连最基本的音准都无法保持。


    更重要的是，之前陶婉唱惯了苏鸣写给她的口水歌。


    口水歌除了歌词直白，旋律魔性上头也是最大的一个特点，而魔性上头换个说法，就是容易唱！


    比如之前陶婉流传度最高的几首口水歌歌——《小苹果》，《学猫叫》等等。


    很多人听了一两遍，就会唱了。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苏鸣之前写的口水歌旋律简单，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可是这首《浮夸》，却完全不同！


    之前仅仅是通过眼睛去看这首歌，陶婉还觉得简单，唱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托大了！


    尤其是耳返传到她耳朵里的声音，怎么听她怎么觉得别扭。


    这种别扭的感觉，表现在什么方面，陶婉具体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怪！


    旋律怪，歌词唱出来也怪怪的！


    当然，陶婉哪里会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而是下意识将问题归结在苏鸣创作的这首歌上面！


    陶婉承认，刚刚的伴奏确实不错，但要知道，一首歌伴奏好，不代表它的旋律同样优秀，很显然，这首歌难听，必然是因为苏鸣写的歌曲的旋律太烂了！


    烂到还不如陶婉之前唱过的那些口水歌！


    虽说陶婉从心底已经开始抵触这首歌了，可伴奏还在继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唱。


    “像突然的~~高~~歌~~~~”


    突然，陶婉的声音一顿！


    与此同时，台下也传出一阵哄笑和惊呼夹杂的噪音！


    陶婉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