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歌手大赛的海报贴满了各个学院的公告栏。王宴站在文学院楼下的布告栏前，检查海报是否贴正。海报设计简洁大方，深蓝色背景上跃动着白色的音符图案，顶部是醒目的"第二十三届校园歌手大赛"字样，下方标注着时间和地点——下周五晚六点，学校大礼堂。


    "学长！"


    王宴回头，看见唐萱小跑过来，怀里抱着一摞书，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今天她穿着浅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格外青春活力。


    "下课了？"王宴问。


    唐萱点点头，凑过来看海报："哇，终于贴出来了！学长设计的？"


    "宣传部做的，我提了些建议。"王宴调整了一下海报边角，"你报名参赛了吗？"


    "我？"唐萱瞪大眼睛，"我唱歌会吓跑观众的！不过我报名当志愿者了，昨天刚通过面试。"


    王宴有些意外："哪个组的？"


    "场地组。"唐萱骄傲地挺起胸，"负责舞台布置和现场协调。"


    "那正好归我管。"王宴说，"明天下午四点，学生会办公室开筹备会，别迟到。"


    唐萱眼睛一亮："遵命，副主席大人！"她做了个俏皮的敬礼动作，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学长，我读完你借我的书了，有些问题想请教，现在有空吗？"


    王宴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后我有课。边走边说吧。"


    他们沿着林荫道向教学楼走去，唐萱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问题和思考。


    "这里关于美第奇家族资助艺术的政治动机，我有不同看法..."唐萱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段说道。


    王宴侧头看她指的内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像是阳光下的青苹果。她的笔记不仅梳理了书中的观点，还加入了大量自己的思考和质疑，有些见解甚至相当独到。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王宴认真地说，"但考虑当时佛罗伦萨的政治环境..."


    他们一路讨论到教学楼前，王宴惊讶地发现二十分钟过得如此之快。唐萱的思维敏捷而富有创造力，与她在拓展活动上表现出的勇敢和温柔又有所不同。


    "谢谢学长指点！"唐萱在分岔路口停下脚步，"明天筹备会见！"


    王宴点点头，目送她轻快地跑向文学院大楼，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明天的会议了。


    学生会办公室比想象中热闹。王宴推开门时，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歌手大赛的筹备工作。唐萱坐在角落，正认真翻阅会议材料，看到他进来，立刻挥手示意她旁边有空位。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赵志伟站在前面拍了拍手，"首先确认一下各部门进度。"


    各小组负责人依次汇报。宣传部的海报和网络推广已经启动，外联部拉到了三家赞助，节目组完成了初选...轮到场地组时，新任组长张浩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有个问题，"张浩推了推眼镜，"大礼堂下周五晚上被校辩论队预定了，他们不肯让。"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校园歌手大赛是学期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日期早已确定并广泛宣传，临时更换场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怎么回事？"赵志伟皱眉看向王宴，"场地不是一个月前就批下来了吗？"


    王宴冷静地翻开笔记本："确实批了，但辩论队说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用大礼堂进行决赛预热，有优先权。"


    "那就换个地方呗。"文艺部部长提议。


    "不行，"王宴摇头，"其他场地要么太小，要么设备不全。歌手大赛需要专业的音响和足够的座位。"


    讨论陷入僵局。有人提议强行占用场地，有人建议改期，但都有明显弊端。正当争论越来越激烈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我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唐萱。她站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但声音很坚定："我认识辩论队的队长林峰，他是文学院的研究生。辩论队需要场地是因为他们要模拟正式比赛环境，如果我们能帮他们在小礼堂搭建一个类似的舞台，他们可能会同意调换。"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小礼堂的舞台太小了。"有人质疑。


    唐萱早有准备："但小礼堂后台有个储藏室，里面存放着往年辩论赛用的仿议会式桌椅和背景板。我上周去帮林峰学长整理资料时看到的。我们可以把那套设备搬到多功能厅，那里空间足够，而且音响设备也不错。"


    王宴惊讶地看着唐萱。这个方案不仅可行，而且考虑周全，连备用方案都想到了。


    赵志伟摸了摸下巴："听起来不错。谁去和辩论队谈？"


    "我可以试试。"唐萱主动请缨，"林峰学长指导过我的论文。"


    "那就这么定了。"赵志伟拍板，"唐萱负责协调场地问题，王宴你跟进一下。其他组按原计划进行，散会。"


    人群陆续离开后，王宴留下来整理文件。唐萱凑过来："学长，我刚才是不是太冒失了？"


    "不，你做得很好。"王宴难得地露出赞许的微笑，"思路很清晰。"


    唐萱的脸一下子红了："其实...我提前做了点功课。看到日程表上有辩论队的活动，就打听了一下。"


    这种细致入微的准备工作让王宴再次对她刮目相看。大多数志愿者只是完成任务，很少有人像唐萱这样主动思考可能出现的问题并提前准备解决方案。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林峰。"王宴说。


    唐萱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


    接下来的几天，王宴和唐萱频繁碰面，协调场地变更事宜。正如唐萱所料，在林峰看到他们精心准备的多功能厅改造方案后，爽快地同意了大礼堂的调换。更令人惊喜的是，唐萱还说服辩论队借出了他们的专业计时设备用于歌手大赛。


    周四下午，他们一起监督舞台搭建。唐萱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箱彩灯，巧妙地布置在舞台边缘，测试时效果出奇地好。


    "这些灯是我室友张悦社团的，"唐萱解释道，"她们街舞社上次演出剩下的。"


    王宴看着唐萱在舞台上忙碌的身影，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却比任何盛装打扮的人都耀眼。她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能把看似无关的资源巧妙地整合在一起，解决各种难题。


    "学长，音响测试一下！"唐萱在台上对他挥手。


    王宴走到控制台前，调试设备。音乐响起时，唐萱突然即兴跳了一段舞，动作夸张滑稽，逗得在场的工作人员哈哈大笑。王宴也不禁莞尔，这个女孩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欢乐。


    晚饭时间，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去吃晚饭。王宴整理好最后一份设备清单，抬头发现唐萱还坐在舞台边缘，晃着双腿，似乎在发呆。


    "不去吃饭吗？"王宴走过去问。


    唐萱回过神来："啊，马上就去。"她犹豫了一下，"学长...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算是感谢这几天的指导。"


    王宴看了看手表："应该是我请你。你解决了场地问题，功劳最大。"


    唐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说定了！学校西门新开了家云南菜，听说很不错！"


    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王宴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母亲"。他示意唐萱稍等，走到一旁接听。


    "小宴，寒假的车票买好了吗？"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王宴握紧手机："还没，现在买票还早。"


    "李阿姨说想请你和明藩一起去海南过年，两家人一起。明藩最近在学潜水，说想和你一起..."


    王宴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妈，我可能很忙，不一定能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宴，你已经一年多没好好回家了。明藩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妈，我现在有事，回头再说。"王宴匆匆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当他转身时，发现唐萱正关切地看着他。


    "没事吧，学长？"她轻声问。


    王宴摇摇头："家里的事。走吧，去吃饭。"


    那家云南菜馆装修得很有民族特色，竹编的灯罩投射出温暖的光。他们点了汽锅鸡、过桥米线和几道特色小菜。唐萱体贴地没有追问电话的事，而是讲起自己第一次吃云南菜闹出的笑话，气氛很快轻松起来。


    "学长是哪里人？"唐萱夹了一块鸡枞菌，随口问道。


    "B市的。"王宴回答，然后下意识地补充，"李明藩也是。"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唐萱的筷子顿了一下："李明藩...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不是。"王宴的声音比预想的要生硬，"只是青梅竹马。"


    唐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敏感性，立刻转向了其他方向："这道汽锅鸡真好吃！学长尝尝看。"


    她自然地用自己的勺子给王宴舀了一碗汤，动作流畅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王宴接过碗，注意到唐萱低头喝汤时长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还有她偶尔偷瞄自己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神。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与唐萱相处时那种轻松自然的感觉，是他与李明藩之间从未有过的。无论他多么熟悉李明藩的家世、喜好、习惯，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某种无形的距离。而眼前这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女孩，却让他感到奇异的舒适。


    回学校的路上，夜色已深。路旁的樱花树在风中轻轻摇曳，落下零星的花瓣。唐萱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星空。


    "学长你看，今晚星星真多。"


    王宴抬头，城市的光污染使得夜空中的星星稀疏可数，但确实有几颗格外明亮。


    "小时候我爸常带我去郊外看星星，"唐萱的声音轻柔，"他说地上的人就像星星，有时看起来孤独，其实都在同一个宇宙里。"


    王宴侧头看她，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她关于李明藩的事，关于那个让他逃到千里之外的拒绝，关于两家父母依然固执的期待。但最终，他只是说：


    "你和你父亲关系很好。"


    "嗯，虽然他有时候很固执。"唐萱笑着转向他，"比如坚持让我学文。但他总是为我着想。"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唐萱突然问："学长为什么选择经济专业？"


    这个问题让王宴愣了一下。大多数人都以为他选择经济是出于家族期望——王家世代经商，父亲是知名企业家。但真实原因却很少有人知道。


    "因为十二岁那年，我看到一篇关于非洲贫困地区儿童失学的报道，"王宴慢慢说道，"记者分析说根本原因是经济结构问题。那时我就想，如果能理解经济运行的规律，也许能帮助改变一些事情。"


    唐萱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这才是真正的学长啊。"


    "什么意思？"


    "表面冷静理智，内心却比谁都热忱。"唐萱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加快脚步，"啊，宿舍快关门了，我们走快点！"


    王宴看着唐萱匆匆前行的背影，内心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女孩看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精心构筑的防御，直达最真实的那个他。


    女生宿舍楼下，他们道别。唐萱走出几步，又转身喊道："学长，明天比赛加油！"


    王宴点点头，目送她跑进宿舍楼。回到自己的寝室后，他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集中精力于面前的策划案。手机屏幕亮起，是李明藩发来的消息：


    【听刘畅说你们学校有歌手大赛？记得你唱歌不错，参赛了吗？】


    王宴盯着这条消息，没有立即回复。他想起高中时确实参加过几次歌唱比赛，每次李明藩都会在台下为他加油。那时他以为，她眼中的欣赏不只是对朋友的鼓励。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妈说寒假海南之行已经订好机票了，你不会又放鸽子吧？】


    王宴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空中，那几颗星星依然明亮。他突然想起唐萱的话——"都在同一个宇宙里"。无论他逃得多远，有些联系似乎永远无法切断。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里，唐萱小心翼翼地锁好房门，从枕头下取出日记本。今天有太多内容要记录——筹备会上的小胜利，舞台布置的趣事，还有那顿晚餐...


    "今天和学长单独吃饭了！"她写道，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面，"他提到一个叫李明藩的女孩，说是青梅竹马。学长接家里电话时表情好沉重，一定有什么伤心事..."


    写到这里，唐萱停下来，咬着笔头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当她说到"表面冷静理智，内心却比谁都热忱"时，学长眼中闪过的惊讶和柔软让她心跳加速。


    "我不知道学长是怎么看我的，"她继续写道，"是能干的学妹，还是麻烦的后辈？我希望有一天，他能用看一个女孩的眼神看我..."


    合上日记本，唐萱关灯躺下，却久久无法入睡。窗外，那几颗星星依然明亮，就像她心中那个人的眼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流露出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