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草暴涨的信心，在凉凉的路风中逐渐挤压、收缩，最后化作一滴悄无声息的眼泪，划过脸颊、被手指抹去。


    她坐在云飞决的飞行法器上，底下方圆十里的土地被玄天雷劈裂，遍地是成灰的植被残骸，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般强横的玄天雷都能劈得豚鼠坡轮回三百回；再看看人玄玉仙君，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此时此刻，叶小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修仙界最强战力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虽然她已经掌握了人类的本质——欺骗，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是没有用的！


    她决定还是维持先前的计划：去青羽派打听情报！让豚鼠族的大家提前跑路！


    至于玄玉仙君，那当然是有多远避多远！


    “很强吧。”坐在一旁的云飞决颇为感慨，“别人花了几百几千年都炼不到的修为，玄玉仙君只用了不到10年。”


    他的小舅舅也就比他大了5岁，不久前似乎还在他家小院陪他玩耍，一眨眼，就成了修仙界高不可攀的玄玉仙君——他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什么时候。


    “高处不胜寒啊，他明明是个比谁都怕寂寞的人，却是入了无情道。”


    叶小草扭头看去：“你还说你是玄玉仙君的粉丝呢，我都知道他独来独往、最讨厌人多的地方，无情道和玄玉仙君，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更何况，从玄玉仙君的修炼速度就已经印证了这个真理。


    “嗐，你不懂的。”云飞决说的是还没有成为玄玉仙君前的小舅舅，“但你跟我一样，都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火眼金睛，我们都发现了玄玉仙君内心深处的温柔。”


    “……”她不是她没有，她只是太会骗人了。


    叶小草摸了摸自己在梦中心脏中剑的位置，她的火眼金睛只看到了玄玉仙君不分青红皂白杀穿豚鼠坡：“云飞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们朋友之间没有不能问的，虽然我不一定会回答就是了。”云飞决答。


    叶小草点点头：“你说，玄玉仙君真的要杀光所有妖族，才会飞升吗？”


    “这个啊……”云飞决摸了摸下巴，思考道，“虽然我觉得妖族也并非全是十恶不赦，没必要一刀切……”


    叶小草睁大眼睛，还是头一次从人类口中听到这般不偏不倚、甚至算得上亲妖的评价，不愧是她的第一位人类朋友。


    云飞决：“但玄玉仙君与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迄今为止，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所以我想……妖族覆灭也就是迟早的事。你不知道吗，妖族每次有新的妖王上位，玄玉仙君都会抽空过去灭族，导致现在很多妖族作风都低调了许多，至今不敢有妖说自己要当妖王，一个个夹着尾巴做妖。”


    “……”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自从来欺负豚鼠族的妖怪一个接着一个被灭族，叶小草想不知道也难。


    想曾经，香炉出灭族预言之前，叶小草他们都还觉得玄玉仙君能消灭妖界那些不安分子怪好的，大幅度降低了豚鼠族搬家的频次，结果……


    嗐，没想到玄玉仙君居然连安分守己的豚鼠族也不放过，原来是和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嗯，她去青羽派卧底必须得小心避开玄玉仙君！


    怀中香炉又烫了起来，叶小草揉了揉被风吹迷糊的眼睛，四下张望，指着不远处焦得最黑的一块儿土地道：“我们能下去看看吗？”


    “行。”云飞决操控飞行法器降落。


    叶小草抱着香炉在周围探索，很快就找到了香炉感应最强的地方——她蹲下身巴拉那块黑乎乎的土地，不一会儿从中挖出了一颗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云飞决凑过来，指尖弹出一道灵气没入其中，很快有了辨别，“一颗坏死的种子？”


    “种子？”叶小草把种子放到鼻下嗅了嗅，只有一股焦味闻不出是什么种子，如果只是普通的种子，香炉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丢了吧。我刚刚探过了，毫无生机，灵力都救不回来。”比起种子，云飞决对周围隐隐残余的灵力更有兴趣，他朝其中被劈枯的一棵大树走去，逐渐感受到更多的灵力波动——是玄玉仙君抵抗玄天雷留下的。


    倏地，云飞决突觉体内力气周转流动，连忙甩出一个金钟丢在地上：“小草！我要突破了！你躲到这里面去，足以抵抗金丹期的雷劫。”


    “啊？”叶小草还以为“看别人渡劫会有机缘”都是骗人的，万万没想到高手就在她身边，当即躲入变大的金钟里面，临合上钟门前，不忘给云飞决加油，“你突破完了，记得把我放出去。”


    结果那人却是哈哈大笑，在叶小草合上金钟那一刹那道：“你还挺信任我，这我要是渡劫失败被劈死了，你可就得在金钟里过一辈子了。”


    “啊！你不早说！”


    “我也是才想起来。”


    duang的一声，金钟盖严实了……


    “……”彻底陷入金钟内部的叶小草，看着周围一圈金光云海，很安详。


    “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叶小草一屁股坐下，外面的事情她管不着，索性研究起捡来的种子。


    她学着云飞决之前的动作，指尖凝聚一抹妖力，打入种子内部。


    然而，云飞决的灵力轻而易举就融入种子之中，叶小草的妖力却是被种子外壳弹了回来……


    叶小草挠挠头，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


    再次凝聚妖力朝种子弹了过去——依旧被打了回来。


    她捏起种子上下左右端详。


    像满月一样圆，像焦土一样黑，看起来就是一颗被烧焦的种子。


    云飞决说是颗死种，经常种菜的叶小草也没能从这颗种子身上感觉得一丝儿生机。


    可偏偏，它就是有力气把她的妖力给反弹了。


    “真奇怪了，我只知道修仙界的人不喜欢妖族，没想到连修仙界的种子都不喜欢妖族？”叶小草撇撇嘴，指着种子警告，“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不给面子，我就把你吃掉。”


    反正她半妖之身，不怕吃坏肚子。


    再一次，凝聚妖力朝种子一指。


    啵——意外的，这次的妖力很顺利地融入种子，只不过叶小草没能从妖力波动中感觉到什么反馈，反倒是那满月般的种子缩了水，变成了凸月。


    “咦。”叶小草稀罕地又分了一点妖力给种子。


    果不其然，种子又从凸月的形状变成了下玄月，无声控诉着巨大压力之后的暴瘦。


    “这么看来还是没死透嘛。”叶小草没再调戏小种子，将香炉中的那块玉拿出来，替换种子进去。


    倏地，香炉居然开了一个储物空间。


    “哇！”叶小草老羡慕别人的储物袋了，万万没想到她的香炉异曲同工啊，立刻就把身上的东西分文别类地放进去，包括那块玉。


    叶小草关上储物空间，立刻就接收到香炉的新指令——居然让她放血喂种子？！


    叶小草捧起香炉，眯起眼来：“一个巴掌一颗糖，小小香炉，心机不小。”


    “也罢，看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的份上，我就继续相信你吧。反正我要是死了，也没人把你当宝贝供着。”叶小草敲了敲香炉，随后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入种子之中。


    她含着手指观察了一会儿：“难道是魔界喝人血的魔植？也不该啊，真要是魔植，怎么敢开到玄玉仙君面前的，而且也不应该会排斥妖力。”


    好一会儿过去，直到指尖伤口都愈合了，种子还是不声不响，也没见它胖回来。


    叶小草也不急，种菜都得浇灌个把个月才能有收获，这快死掉的种子恐怕要更久。


    当务之急还是给它挖点土才是。


    叶小草朝底下看去，发现也是金灿灿的一片，和金钟四壁一样。


    而金钟里边只有飘荡的金云，抓了就散，应该是这件法器的灵气具象化。


    叶小草又看了眼自己的香炉——都是法器，金钟可以蓄养金云，香炉也可以蓄养金土才对啊！


    眼珠子一转，叶小草顿时有了主意。


    她盘腿坐下，抽取少许金云炼化。


    本就是灵光一闪，无畏成败，大不了出了金钟挖天然土给种子。


    结果，叶小草居然非常顺利地炼化金云，将种子盖了起来。


    “天下法器是一家啊。”叶小草拿出水壶，给金土浇灌。


    没有人注意到被灵土掩埋的那颗焦黑的种子，倏地裂开。


    一滴鲜红渗入其中，落在中心弱不可闻的一点白上。


    顿时整颗种子烧起翻滚的灵火，五颜六色像是各种情绪，熔炼出一个小小的人形，最后小人蜷缩抱膝，又变回了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种子。


    *


    “小草！醒醒！”


    叶小草揉了揉眼睛，从地上起来。


    周围已然是她进金钟之前的荒土！


    “云飞飞，你成功渡劫啦！”叶小草激动地看向来人，也没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变化，归根到底还是叶小草修为太低。


    云飞决嘿嘿一笑：“是啊！我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金丹期了！还好听你的过来逛了逛！”


    他这次渡劫非常顺利，只花了三天三夜就成功突破，虽说是借了他舅舅的光，但要不是叶小草的提议，这光他还借不到。


    “我们赶紧上路吧，我耽搁了不少时间，要赶去收徒大会，接下来都得坐飞行法器了。”云飞决抬手将金钟缩回掌心大小，仔细掂了掂突然觉得好像轻了许多。


    叶小草抱起地上的香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之前在里面无聊，就借金云修炼了一下。要紧吗？”


    “哦哦。”云飞决大手一挥，将金钟收入百宝袋，“不要紧，那点灵力慢慢会自己涨回来。”


    “哇，好厉害的法器。”叶小草真心感慨，这要是把金钟带回豚鼠坡，以后种田就有无限循环的灵土可用了！


    “嘿嘿。”云飞决揉了揉鼻子，“我娘是炼器师，这是她亲手炼制的。”


    “哇，你娘真厉害！”叶小草星星眼。


    云飞决重新拿出飞行法器，带叶小草上路：“我也觉得我娘很厉害，不过她说最厉害的炼器师还得是她师父，她师父可是修仙界最厉害的炼器师，据说做了个很牛掰的法器，集储物、炼丹、揍人等多功能一体——可惜我娘的英年早逝，那法器也下落不明。”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叶小草一下子就把丢失的法宝和她素未谋面、或许也英年早逝的父母划上等号，莫名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云飞决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小草，我跟你说，收徒大会有三种考核模式——笔试、实战和针对性考核。


    笔试不做任何修为要求，只要修仙理论知识扎实，就有机会成为青羽派的书记弟子，我个人觉得比较适合你；


    实战考核，顾名思义就是考核弟子的修为实力，有分组单挑、群殴等多种模式，每年都不一样，但基本上多有死伤，若实力一般我不太建议；


    针对性考核则是因人而异，有些弟子是专门为了某个门派的某位大能前去拜师，那就得参加那位大能安排的随机考核，难度基本上是以上两个的十倍，更不适合你。”


    叶小草只知道有笔试和实战，没想到还有针对性考核，不过听云飞决这么一说，她倒是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开始的决定：“我就是冲着笔试去的！”


    她咣咣从怀里拿出好几本册子：“来之前我就做了不少准备，这些必考知识点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你随便挑一页、随便从哪里开头念，我都能继续背下去！这次笔试，我势在必得！”


    “哦哦不错不错！你准备得很充分吗？我相信你肯定能……”云飞决的声音随着目光下落戛然而止。


    《金牌状元·手把手教你拿下笔试》


    《考官亲解·十步写出完美答案》


    《民生与经济·笔试必考知识点》


    ……是考点教材，但是科举。


    云飞决看着那几本被翻烂的册子，越发沉默。


    他几次欲言又止，却在对上叶小草壮志满酬的目光后选择沉默。


    最后，云飞决突然猛地一巴掌拍在封页上：“小草，你听我说，其实你应该去参加实战考试，我觉得你实力不凡，只是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已，不要对自己灰心！来，我这有一套独门贺家心法，非常适合你，我跟你说，你学会了这套心法，绝对能顺利拿下实战考核，我教你。”


    “哦！”虽然但是，叶小草不会辜负朋友的心意，当即认真学习。


    飞行法器快速行驶，耳畔大风呼呼，吹得册子哗啦作响。


    撕拉——那写着《金牌状元·笔试必过知识点》的封页被风撕落飘远。


    叶小草：店家，我要去考试，有什么教科书吗？


    书店老板：阁下是要去考状元？


    叶小草：不是考状元，我是要去参加笔试！


    书店老板：那就是考状元啦！客官请看《笔试知识大全》、《金牌状元·手把手教你拿下笔试》！包准及格的！


    叶小草：我全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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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