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飞灰中，他看到眼前空荡荡一切，才意识到那只老鼠有多么能躲。


    人又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而且从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对老鼠的踪迹锁定，就像是有人拿着橡皮擦骤然抹去个体的存在。


    这次是他的失误，凶手终于正色起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一抹烦躁。


    游离于程序之外的意外总是会让他感觉失控，那种无法预测的失控而总会将事情指引到一个未知的方向。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必须在所有苗头冒出头前统统掐灭。


    他只是瞥了这两条路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朝小道追去，气势更加冷沉，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他追过去后，分岔路口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挪走，十几秒过后。


    原本死寂的分岔口上空突然无故落下些许的飞灰碎石，如果此时有人抬头往上看的话，就能赫然看见在狭窄过道的上空，一道被黑影全部包裹住的人体有些狼狈地用四肢卡在狭窄缝隙里。


    黑影逐渐消散，先是露出纯白的绷带，紧接着是游鱼那张孱弱秀白的下半张脸。


    她竟哪条路都没有选！


    这里不能久留，游鱼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一是她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常年没有运动的身体局限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是她是骗过了凶手，但这只是个障眼法，等凶手反应过来后再回头找，她照样必死不误。


    游鱼能做的只有趁着这个时间差赶紧离开，清瘦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滑落下去，脚尖轻巧搭落在地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细嫩的掌心与粗糙的墙面摩擦发红，游鱼眉头却一丝不皱，平静的神态与她平时所展现的柔弱形象全然割裂，让人不禁怀疑这是否还是一个人。


    游鱼张着苍白的侧脸往凶手离开的方向偏了偏，一片安静，她拖着发软的身躯，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往反方向仓促离去。


    ——


    “那人家不也是救了你嘛……”莉莉有些心虚道，它知道是自己的锅，但是它也努力补救了。


    要不是它最后时刻灵机一动，使用种族天赋包裹住游鱼，不然凶手怎么会失去对她的锁定。


    到最后，它都因为天赋使用过度而昏厥过去，但是游鱼现在还能好端端在这里跟它对话，这不说明她们运气不错嘛。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发现。”游鱼微笑。


    莉莉垂头丧气：“好吧，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契约我吗？我可是高级精神体哎！”


    话说到这个份上，游鱼轻叹了一口气，朝它摊开手心说出缘由。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行。”


    “我的精神脑域等阶不够，容不下你，如果强行和你契约，精神脑域崩溃算轻，重则精神异化。”


    莉莉眼瞳睁大，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明我能感应到你的感召……”


    随着它握住游鱼的一根手指头，话头戛然而止，事实胜于雄辩，它感应到面前女人的精神脑域仅仅只有E级。


    E级只是比最低级F级高一级罢了，而契约精神体只能同级或低一级，否则就会出现游鱼刚刚所说的情况。


    游鱼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情的结局，她静静靠在床头，黑发柔顺披落在肩头两侧，月光静谧落在她瓷白的脸上，衬得人干净无暇。


    “所以，你不用缠着我了，趁着你现在还有时间，散灵之前去找下一个宿主吧。”


    “隔壁街道是桃花区，你应该能找到符合你条件的宿主。”


    游鱼体贴地给它建议道。


    莉莉满脸纠结，它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么符合它条件的宿主居然不行！


    看看这张脸，简直暴殄天物啊！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小魅魔陷入了沉思，而游鱼觉得自己说清楚了，她耐心等待着莉莉做出反应。


    莉莉抬眼望向游鱼，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它不得不承认游鱼是它见过最特殊的人。


    即使魅魔的每一任宿主就没有丑的，说最漂亮，空白半张脸的游鱼还排不上号。


    可是游鱼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特质，让人不自觉追随她。


    而这种特质却是魅魔最在意的点。


    莉莉咬牙，心一横道：“不去，我跟定你了，没有遇到比你更适合的宿主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听到它斩钉截铁的回答，游鱼的神态微顿，还有些意外。


    至于游鱼的劝说，小魅魔完全没有听进去。


    先不说它寻找契约者的条件复杂，美貌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条件而已，天赋，契合度，实力缺一不可。


    桃花区那些充满科技与狠活的空心人它远远看不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游鱼身上有它想要的东西，魅魔以情感为食，虽然说没有和游鱼签订契约，但她身上溢出来的爱欲都够莉莉吃上好长一顿时间。


    高阶精神体很少有傻子，它向来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有利。


    “况且精神脑域等阶又不是不能提升，我记得有提升精神脑域的药剂卖，价格贵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办法，多钓几条大鱼凑凑就有啦。”


    莉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甚至已经把游鱼未来的路子给安排好了。


    它就像是身上没多少筹码的赌鬼，现在把所有筹码推上桌，咬牙全压游鱼身上。


    游鱼诡异地沉默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市面上那个提升精神脑域的药剂价值一亿星币，而且等阶越高价格越贵，是把她卖了都换不回这个价。


    有一个瞬间，她很想将这个魅魔扔出去。


    可游鱼还是把它留下了。


    或许是莉莉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性格，亦或许是游鱼脾气好。


    莉莉完全忽略了游鱼眼底的可惜与无奈，它开始设身处地的担忧未来主人的处境。


    莉莉面色担忧：“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工厂四十八小时后要爆炸了，凶手还藏在暗处蹲守你，今天下午那个坏女人还打算明天揭穿你。”


    怎么办啊……莉莉满脸愁容，在它看来，游鱼是步步险象，一不注意就会全盘皆输。


    它神采陡然亮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要不你今晚就跑路吧！先离开工厂，之后再打算。”


    游鱼安静听着，直至莉莉提出建议，她才缓缓摇头，否决了莉莉提出的建议。


    “不。”她面容平静：“现在不能出去。”


    莉莉满脸疑惑，不明白游鱼为什么会这么讲。


    游鱼没有向它解释，反而提起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当时凶手面对分岔路时，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小道吗？”


    莉莉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细节，它转动着不太聪明的小脑瓜，半猜测道：“因为你在小道留下来点痕迹？”


    “不。”游鱼摇头：“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凶手想都没有想便追向小道，原因只有一个，大道完全不需要他去考虑。


    “主道设有摄像头，只要我出现在摄像头下必死无疑。”她神情淡定地吐出一个恐怖的事实。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赌凶手绝对不会抬头看上面。


    自古CT不抬头。


    事实上，她很幸运，逃过了一劫。


    而现在她在明，凶手在暗。


    如果她逃离工厂，恐怕在她明天没有出现在工厂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锁定了，生平所有信息都会被调出来，更糟糕的情况可能是……


    游鱼思考着厂长口里说的上面的人是谁？


    能下达轻易炸掉一个工厂命令的人不多，再根据当时厂长熟稔的语气，其实选项范围也很小。


    上面的人，不是集团就是政府。


    在她跟凶手短暂的交锋中，凶手的脚步频率是有一定规律的，那是军队里常年锻炼出来的脚步，游鱼更倾向于凶手是政府的人。


    如果是政府的人，她现在逃离工厂才是自找死路。


    永远不要小瞧政府找人的速度。


    今日凶手开始行动，说明他的耐心快到底，接下来便是迅风雷霆的搜捕了。


    “对了，你当时看见杀死厂长的人长什么样子吗？”游鱼敲了敲懵逼莉莉的脑袋。


    莉莉回神：“相貌没看清，只看见他是灰铁色短发，身高大概190，胸围107.34，腰围76.23，臀围97.43。”


    别的不说，莉莉扫描人体三围是绝对精准的，问就是经验丰富。


    游鱼不语，莉莉描述的样子在她印象里全然陌生，排除掉工厂内部的人。


    其实还有一点，游鱼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炸掉工厂，这个工厂有什么秘密？


    不过这件事就不是她这个面临死亡预告的人该考虑的了。


    “那怎么办啊！”莉莉越发着急，“逃又不能逃，难道只能乖乖等死吗？”


    它看向从始至终都格外平静的游鱼，眼里闪过一丝期待：“你到现在都这么淡定，难道已经想好了方法？”


    “并没有。”游鱼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已经到了她平时入睡的点了。


    她身子往下躺，头沾到枕头倦怠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能活一日是一日，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说完这句，她的呼吸便逐渐平稳起来，徒留莉莉一人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她陷入沉睡。


    来啦来啦，祝大家端午节安康，六一快乐，最近更新为两天一更，因为要压字数上榜单哦～（飞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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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自古CT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