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慕岚那句直击灵魂的提问,施梦露没有回答。


    她只是沉默地拿起桌上那瓶威士忌,为谢慕岚早已空了的酒杯,重新倒满了琥珀色的液体。然后,她也为自己满上一杯,举了起来。


    两个同样骄傲,美丽的女人,将杯中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空虚的胃,也点燃了她们心中压抑着的嫉妒与不甘。


    “是啊为了他。”


    施梦露率先破防。


    她重重地放下酒杯,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度不甘和自嘲的笑容。


    “可笑吧?我施梦露,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哪一样得不到?可偏偏在他那里。”她的声音哽咽了,“我连一块冰冷的石头都比不上。”


    这句话,精准地刺入了谢慕岚心中最痛的地方。


    她也苦笑着,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大口。


    “石头?”她摇着头,笑声里充满了悲凉,“我在他心里,连空气都不如。八年的夫妻情分,八年啊!我把我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他,结果呢?抵不过那个女人,抵不过慕婉一滴假惺惺的眼泪。”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便再也无法收住。


    两个在各自领域都曾是女王的女人,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卸下了所有坚硬的防备和伪装。


    她们不再是商界女强人,也不是科研界的天才,只是两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她们开始互相倾诉,或者说,向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疯狂地倾泻着那些无处安放的痛苦。


    施梦露的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她诉说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被辛霁华那深不可测的才华所吸引。


    “你知道吗?他在实验室里,看着数据模型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比任何钻石都亮。”她抚摸着酒杯,“可那束光,从来都不属于我。每当慕婉出现,他所有的光,就只会照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我在旁边,就像一个多余的影子。”


    谢慕岚则陷入了更深的回忆之中。


    “他以前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的声音沙哑,“我胃痛,他会整夜不睡地给我暖着;我喜欢吃城南那家的小笼包,他会天不亮就开车去排队。”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我呢,我又是怎么对他的?我把他所有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垃圾,我一步一步,亲手把他从我身边推开,直到现在,我追悔莫及。”


    在互相的倾诉中,在酒精的作用下,她们不约而同地,为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失败,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所有恨意的归罪对象,慕婉。


    她们的逻辑,在嫉妒和不甘的催化下,开始变得扭曲而又疯狂。


    “如果不是慕婉那个女人出现,霁华根本就不会离开我!”谢慕岚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他只是在跟我赌气!只要那个女人消失,他一定会回来的!”


    “没错!”施梦露也重重地点头,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最完美的借口,“他明明对我是有感觉的!我能感觉得到!如果不是慕婉怀了孩子,用孩子绑住了他,他怎么可能会拒绝我这么优秀的人?他没得选!”


    她们将自己所有的痛苦、不甘、失败和悔恨,都如同一盆脏水,毫不犹豫地泼在了那个她们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


    仿佛只要慕婉不存在了,辛霁华就会像一件物品一样,自然而然地回到她们的身边。


    在酒精和恨意的双重刺激下,谢慕岚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冷。


    她凑近施梦露,压低了声音,如同伊甸园里的毒蛇,说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施小姐,既然我们两个都得不到幸福,那凭什么她慕婉,能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拥有?”她看着施梦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联手?”


    听到这个提议,施梦露的心猛地一震。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这是疯狂的,是不可理喻的。


    但她内心深处那股占有欲,却让她无法立刻开口拒绝。


    谢慕岚看出了她的犹豫,她需要再加一把力,彻底点燃施梦露心中的那团邪火。


    “你比我更清楚,”谢慕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慕婉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她肚子里那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恶毒,“如果这个孩子,意外地没了呢?你觉得,辛霁华还会像现在这样,把她像个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吗?”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的女人,在他心里,还会剩下多少分量?”


    “不,不行,孩子是无辜的。”她喃喃自语。


    “无辜?”谢慕岚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动手,她慕婉就会对你仁慈?你以为这是单纯的儿女情长?”她凑到施梦露耳边,声音冰冷如铁,“别天真了!辛霁华现在入主协会,慕家成了军企,他们强强联合,下一步要对付的,是谁?是你!是你背后的施家!”


    “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你施家从上京彻底抹去!你连站在牌桌上,和她公平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最沉重的铁锤,彻底击溃了施梦露心中的道德。


    她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情感的争夺,更是家族利益的生死博弈。


    她如果退缩,她将输掉的,是自己,是爱情,是家族,是所有的一切!


    施梦露的眼神,变得和谢慕岚一样,冰冷,且充满了决绝。


    她重新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端起来,对谢慕岚说:


    “你说得对。她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合作愉快。”


    两个美丽的女人,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和那足以将一切都拖入地狱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