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昔姑娘。”宴九知叫住黎昔。


    他手里提着一盏冰灯，形状是黎昔之前随手变出来的牡丹花。


    明明是晶莹剔透的冰灯，内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散发出的光芒却是极艳的。


    火红的颜色在纯白世界里格外夺目，除了红之外，花瓣边缘还缀着五彩的星光，层层绽放，光华耀眼。


    “给你。”灯柄被递到黎昔手中。


    她不喜欢这里，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


    黎昔提起花灯，惊讶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灯里面有什么？怎么这么好看？”


    热烈的牡丹花灯开了一次又一次，漂亮到她根本舍不得放下。


    “灯里有阵法，没有其他作用，只是好看而已。”


    黎昔摸着花灯的花瓣，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会没有作用？让我开心就是最大的作用。”


    见她喜欢，宴九知双手轻拢，再张开手掌时，一朵朵花灯自他掌心升起，冰晶凝成的花瓣层层舒展，醉红光晕缠绕着金丝脉络，霞光淡紫在灯盏间流转。


    将面前的少女笼罩在百花盛放的璀璨光晕里。


    “好美。”黎昔指尖轻轻托着花灯，眼睛里都是惊喜。


    枯燥乏味的素白因为有了这些花灯变得绚丽起来，近些时日空荡荡的心都被点燃了。


    美吗？


    美的，比这世间所有瑰丽都要美。


    雪风打着旋吹来，吹得宴九知眼睛再也看不见别的风景。


    “谢谢你，我很喜欢。”黎昔是真的喜欢，面前的人明明像雪一样冷，却又是那么的温柔。


    为了哄她开心，竟也会变些小法术。


    黎昔笑着笑着，揉起了花灯的花瓣，声音轻轻：“你为什么总是看我？是因为没有看过我的脸吗？”


    宴九知呼吸急促了一下，脸重要吗？


    不重要。


    就算她一直戴着面纱，他也想看着她。


    好像不看着，她就会消失一样。


    哪怕那个风流少年安玉缠着她，举止亲密，他也没舍得离开。


    或许，他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安玉的伴侣简小姐都没说什么。


    他又有资格说什么？


    让心脏拧皱在一起的苦闷也只能尽数埋在心底。


    见他不说话，黎昔将手伸进兜帽里，缓缓摘下面纱。


    天上的皎皎月光倏然化作少女眉间的清辉。


    浑然天成的灵秀气韵像仙山清泉上缭绕的薄雾，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心跳，一声更胜一声剧烈。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见她。


    才会只看了个模糊的身影就连夜上山，在简陋冰屋外站了一夜，一路追逐不肯离去。


    被灼热的目光盯着，黎昔的脸慢慢红了，低垂眼睑不敢和他对视。


    总觉得里面有道旋涡，要把她吸进去。


    宴九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天气却是骤然生变。


    原本就阴暗的天空乌云翻滚，诡异的青黑色光芒出现在云底。


    气温骤降，风也变得大了起来。


    远处奔来了一队士兵，人还未靠近，声音就已传来，“将军，暴风雪要来了，快进城！”


    黎昔脸色一变，手一招，将所有花灯全部拢进储物戒指里，转头大喊：“安玉，简小姐，暴风雪要来了，我们得赶紧挖个冰洞，布好阵法。”


    简枫宵无奈看着道侣，“什么时候黎师妹才能不叫我简小姐？”


    安玉坏笑一声，一把揽过他的腰，眼尾上挑，像个纨绔：“那也不能让她叫你美人吧？那是我专属的。”


    二人是一点都不急，急也没用，现布阵法根本来不及，进城才是最佳选择。


    宴九知只是看了一眼天际，就脸色大变，“挖冰洞来不及了，西昔姑娘不如进城休息？”


    “不去。”黎昔还记得自己通缉犯的身份，军师又拐了贵族小姐，进城那就是一个完蛋。


    挖冰洞布阵法确实是来不及了，还是叫上军师赶紧去钻山洞吧。


    东边不远处就有一座山，说着她便欲往那边飞遁，脑海里琢磨着多种防御方案。


    宴九知有些急，一把拉住她，只看天空变化速度，这次的暴风雪就不是普通等级。


    内里冰雪全都会化作刀刃，哪怕是元婴期修士也有殒落危机。


    他竭力劝说，各种保证，黎昔却是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想要抓住我吗？你都知道的吧？我的身份……”


    宴九知呆了一瞬，放轻了声音：“不抓，我想保护你。”


    她的身份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猜到了，就是通缉名单里的，云龙寨的黎大当家。


    她其实，是叫黎昔吗？


    他说的话，黎昔其实是信的。


    每一句话，她都相信。


    这不应该。


    可她想问清楚，为什么跟着她，为什么想保护她？


    “将军，还请回城，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副将带着人追了上来，雪兽有些暴躁不安，嘶鸣声急促。


    宴九知手一挥，将黎昔整个人遮了起来，冷冷回眸，“你们先进去，准备好屋子。”


    “将军！没时间了！”


    副将很是焦急，天空已经变得极其压抑，远处天幕甚至出现了扭曲的极光，像是群蛇乱舞。


    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他们必须立刻进入城中避难。


    宴九知心中一惊，这变化快得超乎想象。


    他转头拉着黎昔的手，置于自己脉门上，“我们就这样进城好不好？”


    他声音中带着祈求，真的不能再拖了。


    黎昔也没想到暴风雪来得这么急这么快，手颤了一下，还是搭在他手腕上，就这样进了城。


    一直努力当背景板的安玉和简枫宵也抓住时机呲溜一下窜了进去。


    阵法早已开启，城门只余一条极窄的通道，一群人进入之后便立刻关上了。


    城门关上不过片刻，暴风雪席卷而至。


    天，变得极暗，整座城像是冰雪旋涡中的孤岛，城中人却并不惊慌，像是已经习惯了，该干嘛干嘛。


    没有任何人来询问黎昔的身份。


    黎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她飘起的发丝是白色的。


    凝起水镜一看，镜中的她白发碧眼，分明就是白雪灵的样子，她带着兜帽，耳后的银色雪花精灵被遮住，没人能看见。


    但她无法安心，进城后就有种强烈的不适，像是被什么危险东西盯上了。


    想要仔细去探，却是一片空茫，好像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越是空茫，她越是心惊，手指不自觉越掐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