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排着队缓缓进入王都，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迎面砸下的是劈天盖地的雪球和疯狂的谩骂。


    拉灵兽车的车夫早有预料，将自己和灵兽拢在了防护罩里，任背后的笼子被打砸。


    “黑雪灵都去死！”


    “灾星！招来厄运的灾星！”


    “打！打死他们！”


    街道两边挤满了白雪灵，狰狞的表情活像被黑雪灵刨了十八代祖坟。


    一个个扔雪球的动作大到甚至会彼此碰撞。


    就连小孩子也一边扔雪球一边骂，“该死的黑雪灵，我今天摔了一跤，都是你们害的。”


    “我的牙掉了，就是黑雪灵给我掰断的。”


    黎昔离那孩子很近，那张稚嫩的脸上是真切愤怒。


    明明是正常的换牙期，他却真是这么想的，无人纠正。


    有错，那就全是黑雪灵的错。


    有罪，也都是黑雪灵的罪。


    黎昔心里很堵，在这里她连和其他人传音都不能，只能拉着三师兄的手，喃喃道:


    【这就是生而有罪吗？】


    【这是……历史的罪恶。】宴九知小心避开不断蜂拥的人群，牵着她在二楼的瓦片上隐身前行。


    【一个种族的灭绝也是有原因的。】


    黎昔看着那些无助瘦弱的黑雪灵，回想起自己的在这里的身世，【我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挨打挨骂都是常事。】


    【幸而资质还不错，长大后占山为王做了土匪，拉起了一支队伍。】


    【我想让更多的人能活下来。】她声音很轻很低，风一吹就散了。


    散落到那些抱着头默默忍受痛苦的黑雪灵身上。


    却无法在此刻为他们疗伤……


    宴九知静静地听着，就算知道这是被安排好的身份也难免酸楚。


    他在这里是顶级贵族身份，若非跟着土匪姑娘私奔了，人生将是一片坦途。


    【我对白雪灵贵族的身份没有认同感。】


    太完美、太冷漠了。


    隐蔽的剑气顺着屋檐而下，在白雪灵的脚底下乱窜，让前后左右的人群都吵了起来。


    黎昔笑了，利用风雪之势在那些可恶的嘴脸上扇打。


    才刚扔完雪球就被糊了一脸雪风的人懵了，捂着肿了的脸口齿不清抱怨:“今天的风雪也太大了些。”


    笼子里的修士明面上是锁灵状态，内里贴了隐灵铁衣符，既能护体，又不会将护体灵光显露在外。


    但笼子里更多的还是普通黑雪灵，还有许多小孩子。


    “砰！”一团雪球竟然是直接冲着孕妇肚子去的，这能忍?


    芸荷怒意值爆表，“嘭”地一拳将雪球砸得粉碎。


    凶狠的眼神吓得扔雪球的人忍不住想后退。


    反应过来后那人扔得更凶了，“低贱的黑雪灵居然敢瞪我！打死你！”


    笼子里的修士把那些孩子、孕妇和伤重的人围在了中间。


    “行了，你们站在中间，我们皮糙肉厚的，多挨几下没事。”


    坚实的肉墙阻挡了绝大部分的雪球。


    黎昔看得眼睛一热，小心控制着风之势将雪球吹歪一点点。


    直到行至街道中段，才有王都护卫军阻止民众的行为。


    护卫军声音冷漠：“大祭司有令，这些黑雪灵自有他们的死法，尔等不可随意将之打死。”


    除了威压震慑外，大祭司的名头一报出来，那些激动的民众都温顺了下来。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


    “等把这些黑雪灵都献祭了，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修为也能更进一步。”


    “不会有谁家再生出黑雪灵了吧？我听说后街有家人就生了黑雪灵，当场就溺死了。”


    黎昔听得毛骨悚然，愤怒在心中翻腾。


    【小师妹。】宴九看着笼子里凄惨的黑雪灵，看着前方趾高气昂的兵士，看着肆意散发着心中恶意的白雪灵，扣紧了掌中的手，感受着那份温暖。


    【历史不可改变，但我们能改变现在。】


    黎昔不语，心中却是坚定，什么王殿、什么神殿大祭司，她要全部掀翻。


    还有那个魔蛊师，她一定要杀了他！


    很快，王殿到了。


    巍峨的宫殿通体由最纯净的冰雪之晶铸造，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霞光，晶莹剔透得仿佛集合了世间所有美好。


    然而，从侧门驶入的一辆辆雪兽车却鲜血淋漓，在纯净的冰晶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刺目血痕，像是纯净画卷上突兀的污渍。


    “快看！那些肮脏的东西终于进去了！”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就连孩童们都兴奋地蹦跳着拍手庆贺。


    “轰！”的一声沉闷巨响，宫门重重闭合，和外界彻底隔绝。


    这声重响也让笼中的黑雪灵止不住地颤抖。


    年幼的孩子早已泪流满面，却被亲人死死捂着嘴，不停安抚。


    那些安抚，无力又无助，彷徨又悲戚。


    早已列队等候的王殿侍卫立即上前接管。


    为首的侍卫长身披玄铁重甲，头盔下的面容剑眉星目，十分冷峻。


    长宁剑宗的弟子们瞬间变了脸色，这是……秦承翼啊。


    除了那张脸，哪里还有以前痞痞坏坏的气质？


    侍卫里还有黎南的师姐吴世琼……


    大气爽朗的女子如今一脸冷漠，耳后蓝色的雪花精灵泛着幽光。


    初初看去，侍卫里有好几十人都是十大宗门的弟子。


    太贤宗也有几名弟子在里面。


    一时间，无论是隐身潜伏的人，还是关在笼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这难道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秦承翼对笼子里的故人视若无睹。


    冰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按大祭司的旨意，全部押往中心广场。”


    随着他一声令下，雪兽车陡然加速，沉重的车轮碾过冰晶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没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就连滴落的血都像是被什么给抹去了。


    冰面干净如新。


    中心广场近了，地面上那些用暗红色朱砂勾勒的献祭符文已清晰可见，虽未启动，却也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所有囚笼都已进入王殿，无妄喝道:


    “动手！”


    话音刚落，净世月汐焰蔓延，梵音响起，然而比所有人都要快的是结界。


    整座王殿突然剧烈震颤，光影变得虚幻。


    一道半透明的结界拔地而起，将所有黑雪灵和闯入的修士都困在其中。


    无论是净世月汐焰还是梵音，通通都撞在了结界上，无法突围。


    广场地面上的献祭符文同时亮起妖异的蓝光，那蓝光竟是会流动扩大的。


    抬头望去，天幕上的极光像是为之牵引，形成了一道道深蓝流光，像是一条条大河，仿佛下一刻就要倾泻而下。


    秦承翼站在结界外，冷笑：“就知道你们这些黑雪灵不老实。”


    说罢他带着一队侍卫直接走了。


    “秦师叔、张师姐、李师妹！”


    “黄师弟、吴师姐！”


    有人不甘地大喊，却无人回头，所有侍卫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