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亚加第一次闹情绪，以坚持不到半天的无事发生收尾。


    见到希卡利是在长官实验室，龙人揉着后颈悄悄从门口向内探头，扭捏了没几秒就扑过去搂住腰不肯撒手，在他开口前，抢先道：“希卡利不是‘别人’，对吧？”


    她无赖地抓住字眼，试图正当化此番行为。


    监护人不置可否，对先前的“离家出走”就此不了了之，只颇为无奈地让抬头看。


    “看什么……”


    摩亚加磨磨蹭蹭地把脸从蓝族的颈窝移开，抬眼在上方展开的大光屏里瞥到一抹……流光溢彩的白？


    她放开手，不自觉地凑近光屏仔细端详那颗圆润泛光的炫彩白球，轻声念出标注在旁边的文字——“阿柏星”。


    像裹着丝绒一样雾蒙蒙的。


    好想舔一口哦。


    “喜欢吗？”希卡利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喜欢。”尾尖小幅度地晃来晃去，摩亚加微微张着嘴巴，专注盯着这颗漂亮星球的数据影像，“希卡利，你在研究阿柏星吗？要开新项目？”


    深蓝色的手轻轻搭上她的头顶，拂过那对不染尘色的金色龙角：“生命行星阿柏，是一颗数万年没有纷争，保持美丽和平至今的奇迹之星，我准备卸任后带你一起去那儿生活。”


    “嗯！……嗯？”


    突然的信息量让摩亚加宕机了一下。


    卸任？去阿柏？


    “是说……离开光之国？”


    希卡利凝视着龙人困惑的双眼。


    “听起来很突然，但我很早就有这个决定，只是能让你在宇宙中安然无恙的实验还是没有进展……”


    话语中能嗅到一丝熟悉的自责，摩亚加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那种事我不着急，都听希卡利的。”


    的确不急，还和某位受长官赏识的科学家偷偷合谋提前去了趟宇宙。


    她?说这话时没半点慌张，反正露馅了有托雷基亚兜着。


    “但‘安然无恙’是什么意思？”摩亚加想到宇宙中既刺骨又能充盈体内能量的阴冷，以及当时的托雷基亚所展现出的不同寻常，她隐约认为那与希卡利的担忧有着联系。


    “自从来到光之国，你的体质也变得和奥特一族近乎相同，但光粒子具有独特的适应性，理论上来说，能够融合，或者说同化任何能量。”


    希卡利第一次向摩亚加说明她的特殊性，以前都是一语盖过，但那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没有说的必要，他总是尽可能减少和小龙谈及需要深度思考的事情。


    他看了眼摩亚加，那张表情丰富的脸此刻骄傲地挂满了“我真厉害”。


    这也是避免谈论复杂问题的原因之一，明明是在科技局长大，她的思考方式却完全跟着红族走……


    思绪被带偏了一下的希卡利面上毫无破绽。


    “奥特一族，是受到迪法莱塔光线照射而进化成的光之生命体，不采取措施就无法适应黑暗，若是身处无光和其它能量的环境，会被失调的黑暗强行剥取光能量，直至死亡。”


    摩亚加因为突然穿插的小学科普而显出迷茫。


    希卡利叹了口气：“宇宙的黑暗无处不在，万一你吸收了过多的黑暗能量，谁都无法保证会有什么下场。”


    龙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不是可以同化掉吗？黑暗什么的，也能变成光吧？”


    “不行。”希卡利少见地对她用了非常严厉的语气，“摩亚加，不可以轻视黑暗。”


    就算宇宙里都是黑暗，那她已经去过了，还原原本本地回来了，希卡利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但她不能说，也敏锐地没再和希卡利讨论黑暗的话题。


    黑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状态恢复得很快啊，就是行动会被限制，找个安全的地方吸不就好了？


    数日后，摩亚加在好友的家里对他说出了这些困扰她的想法。


    “你是这么认为的？”


    托雷基亚坐在椅子上，盛着甜饮的茶杯停在嘴边。


    “黑暗，是‘好东西’？”


    “是‘好用的东西’。”摩亚加纠正道，往嘴里丢一把外星食物，再将自己的那杯甜饮尽数倒入，咀嚼了两下就咽得干干净净。


    这点食物分量完全不够，刚下肚就彻底消化成了飘渺的能量。


    她舔舔嘴，朝放有各种甜食的盘子伸手：“托雷基亚，你吃这么多甜的干什么？”


    “补充体力。”


    “用吃的补充体力对你们来说太过时了。”


    “不用你管。”


    托雷基亚拍掉那只爪子，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


    摩亚加缩回手，冲坐在对面的蓝族小声抗议：“小气，想补充体力为什么还要把等离子火花光挡住？”


    平心而论，这位科学家的住处实在不是个适合休闲的好选择，训练期间的摩亚加经常会来他家做客，主要还是送累趴在斗技场起不来的托雷基亚回家。


    托雷基亚会欢迎她进屋，然后开启减弱迪法莱塔光线的屏障，坐在窗边泡两杯甜到发腻的茶水，说是要休息结果又看上书，时常以沉思状不言不语。


    每到那种无趣时刻，摩亚加就会蜷在桌上睡觉，或者去蓝族家里唯一不单调沉闷的地方，那是个小房间，专门存放他和泰罗过去收集的各种小玩意，摩亚加也有，基本是不同星球的纪念品，她最喜欢其中的一筐矿石，五颜六色的，在以蓝绿银为主的光之国是不可多得的漂亮颜色。


    摩亚加很佩服能把托雷基亚痛快拽出去冒险的泰罗，可惜现在他忙着维护和平，她问过佐菲，泰罗近期被派到遥远星系战区进行长期支援任务，那里频繁发生侵略和战争，一直有驻守警备队精英和银十字军守护着还未发展起来的弱小种族，而托雷基亚上班关在实验室，下班就闷在档案馆或家里。


    即便开启了屏障，等离子火花依旧兢兢业业地照亮光之国每处角落。


    “遮点光有助于思考。”


    比起她的吃法，托雷基亚堪称礼仪模范生，用奇快无比又丝毫不显粗鲁的速度解决掉了被龙觊觎的美味甜食。


    他把空盘重新推回桌子中央，得到一枚幽怨眼神。


    “长官的担心不无道理，更何况，只有那些邪恶种族才会认为黑暗是‘好用的东西’。”


    “那我是邪恶种族？”


    托雷基亚举起的茶杯再次停顿在嘴边。


    “……你只需要记得这话不能对其他任何奥特族说。”


    他用一句话强行制止了摩亚加不着调的思考。


    “我知道了，那你对我的研究完成了吗？不是说还有要问的。”


    摩亚加从那次分别起就惦记着这事，但之后的几天托雷基亚并未像说的那样来询问什么，他甚至有好几天延迟了下班时间，把摩亚加吓得上蹿下跳，挠着实验室门板要进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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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每次蓝族青年都好端端地站在仪器前，沉浸于研究懒得搭理她。


    “不用了，听到长官对你说的话后我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亲自传达的怎么都没明白上，这是加密通话吗。


    摩亚加：听不懂你们科学家在说什么.jpg


    “至于那天的情况，”托雷基亚终于喝上了一口他茶杯里的甜饮，继续道，“第一次接触宇宙的感想如何？ ”


    “‘这就是宇宙啊’的感想？”摩亚加不太擅长回忆，重现当时的心情对她来说有些费劲。


    托雷基亚：“还以为你会更受打击。”


    “就像我一直只觉得星空漂亮，但后来发现或许哪颗星星上正在爆发战争。”摩亚加说，“我还是想去。”


    “知道吸收黑暗会对你造成的威胁吗？”


    “不知道。”?龙人老实摇头，此时她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面临的冲击。


    “首先你得了解到三种主要能量，”托雷基亚淡淡地比了个数字三，“奥特族依赖的等离子火花和太阳光能，无属性的生命能量和宇宙本源，暗物质与负能量所属的黑暗，鉴于你光粒子的独有特性，能量形态下，光能量的增幅就像形成一层消耗大于补充的隔离罩，原始形态下则会无差别接纳这三种能量转换为自身所用，类似奥特之孔，不同于斯特鲁姆星人的相位反转器官，因为光与暗性质互斥需要进行融合转变，你的体质又偏向‘光’，这过程会出现排异反应，也无法做到释放没同化完毕的能量——你在干什么？”


    摩亚加抓住龙角，脑袋越压越低，几乎钻到桌面底下。


    “老师……不是，托雷基亚，去宇宙必须听这些吗？那我不去了行不行？”桌下发出了很没出息的求饶声。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这么久以来真是难为长官了。”


    说的是希卡利，嘲讽的是另一个，这一点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摩亚加只好把话说得又低又委婉：“你要不再讲简洁点？”


    “还能怎么简洁？”托雷基亚假踢一脚，把她从桌底赶出来，“一旦远离等离子火花塔，你做不到持续保持能量形态，也无法阻止原始形态对黑暗能量的吸收，任何的能量消耗都会导致你行动困难成为任人宰割的活靶子，我想长官担心的就是这个。”


    “懂了。”


    摩亚加这次及时给出了反馈，特别是行动困难任人宰割那句，亲身经历的就是深刻。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眼中闪出跃动的光彩：“你说，和你们体质差不多的我是不是已经进化成奥特龙，也可以加入宇宙警备队了？”


    “我看你进化的只有想象力，别再做M87光线的梦了。”


    “说什么呢，我只是想方便探望泰罗……”


    托雷基亚喝着甜饮，根本没在听她欲盖弥彰的辩解。


    叮。


    空掉的杯子被放置到透光材质的桌面上，发出短促脆音。


    希卡利长官没有解释太多，他知道以摩亚加的性格不会过多深究，他想让黑暗远离她。


    但摩亚加已被光之国“同化”。


    光暗在她身上彼此交融，难分难解，在追崇光明的国度，却与列为禁忌的黑暗暧昧不清，她注定无法成为泰罗那般纯粹的光之使者。


    是和蓝族托雷基亚相似的命运。


    亦如太古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