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浩渺，目光所及的每颗星星不过万千繁华里的微茫，稍有不慎，就会淹没在群星的辉光中。


    摩亚加对宇宙、对曾无比追寻的星空已没了最初的向往，或者说不再只满足于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光景。


    可能是接触的次数多了，也可能全赖梦比优斯，休假期间拉着她跑遍奥特之星周围所有能去的观星地，指着每一颗路过的流星，笑容明媚地招呼她去看。


    这个年轻的奥特战士实在是精力旺盛得很，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原本说好的借住一晚，最后延长了有五六七八晚，一直到梦比优斯接到新任务的前夕，他积极自荐的免费住宿被婉拒，才跟随搬出来的摩亚加看望后者口中“想去的地方”。


    那是第二奥特塔郊外，一片终年生长着银色芒草的密林，接受到更多日光照拂的银芒草比长在光之国别处的同种植物都要高大茂盛，多年来的无人踏足，已能将成年奥特族的身影完全淹没。


    除了光之国的那只龙，有事没事都来光顾。


    见摩亚加要往深处钻去，梦比优斯拉住她：“里面不可以进去。”


    “你说‘安息之地’？”摩亚加不以为然地抬起手腕，让那只并没有使劲的手滑落下去，“我没进过，现在也进不去了，得打申请。我毕业那年他们终于想到要加强防护，找科技局造了层屏障还设置禁飞力场。”


    她绕到梦比优斯身后，像分享秘密基地般推着他的后背，兴奋道："我可不会带你干坏事，往前走就是了，保证你会喜欢的！"


    被推着的梦比优斯顺从力道前行，拨开肆意生长的银色芒草，某一刻眼前豁然敞亮，出现了一片被芒草环绕的空地。


    说是空地，实则有着倾倒的芒草自然编织成的“地面”，植物们顽强地交织生长在一起，铺了厚厚一层，在比身处水晶都市中更加柔和的等离子火花光照射下，泛着浅浅银光。


    摩亚加早已按捺不住，化作金色巨龙扑倒在银色草垫上，欢快地拍打着翅膀来回翻滚，空地范围随着她的动作隐约又扩大了一圈。


    “这里的等离子火花晒起来特别舒服，睡觉超爽！”她激动的样子特像收容中心那些放归到宇宙的野生怪兽。


    的确，尽管阳光的强度不如城镇内，恰到好处的暖意却格外舒适。


    梦比优斯坐下，撑在地上的掌心传来芒草的柔韧触感，比光之国的人造地表舒适许多，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造完的。


    他想起训练校课堂上老师所说的“筑巢”，有些来到陌生环境的生物为了适应生存，会触发本能布置巢穴，频繁的活动往往给当地带来影响，这种情况要仔细辨别，不能简单当成破坏行为。


    摩亚加本质上和奥特一族总归是不同的，他望着在龙巢里尽情撒欢的金色巨龙，突然意识到留宿在室内或许并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


    "摩亚加，抱歉这几天让你一直留家里陪我。"


    “抱歉什么？”巨龙翻个身，一眨不眨地看着视线内上下颠倒且坐姿规矩的奥特银族，"梦比优斯和这里的阳光是一样的，对我来说没区别。"


    而且撸猫撸了个爽！


    龙的尾巴情不自禁拍打起来，草垫发出"嘭嘭"的闷响，劲风在周围掀起一阵摇曳起伏的银色草浪。


    梦比优斯反复咀嚼这句“没区别”。


    “那等这次任务回来后，摩亚加再去我家做客吧？”


    巨龙爽快答应，接着再一次败北给了银族的笑脸，扑过去把大脑袋拱入他的怀中。


    梦比优斯的新任务难度不高，但路途遥远，摩亚加送了他一程，在光之国的外围太空目送金色光球以超光速离去。


    她没按原路返回，而是遵循记忆中唯一熟知的外星坐标飞行，翠色星球在身后不断缩小，成为众多星辰里最亮的那颗。


    花费比上次更多的时间，摩亚加来到阿柏。


    被誉为“奇迹”的生命行星不复洁白无暇，如一颗暗沉死星漂浮在既定轨道。


    降落点选在了那片受创最严重的区域，曾经的绿意盎然如今只剩焦土，植物在那场无差别的狂乱攻击中被连根拔起，与翻卷的泥土混作一团被践踏进地底。


    “阿柏？”


    摩亚加试探着呼唤沉寂的星球，也许是为了休养生息，也为了躲避伺机捡漏的其他宇宙掠夺者，星球安安静静的，不见半点生机。


    但佐菲的确说过有幸存的知性体，那时她也听到了神奇的声音。


    摩亚加停下脚步，思索片刻，蹲下身将手掌贴向焦黑土地，开始传输生命能量。


    土层表面似乎出现了松动。


    能量持续输出，终于，一根闪烁清澈流光的水晶探出尖角，她的眼中闪过兴奋光芒，一个猛扑——扑了个空。


    水晶柱造型的阿柏知性体早已缩回地底，独留黑洞洞的幽深土坑。


    龙人趴伏在地面往里探视，吻部几乎塞入坑里。


    担心刚遭受无妄之灾的知性体们可能会害怕自己，她便特意夹起嗓子，换上自认为最亲切的调调，想把水晶们哄现身。


    “阿柏，阿柏～这里没有吃石头的怪物，快出来吧～”


    然而地底依旧毫无动静，几次尝试未果后，摩亚加坐在地上，盯着洞穴想了半天，得出问题恐怕出在能量供给上，就像奥特族耗尽能量会强制关灯，这颗星球显然也因元气大伤与知性体们一同进入了休眠状态。


    见单纯的生命能量收效甚微，她索性将手按住地面，不管不顾地将体内未经转化的能量以光粒子形态一股脑送入星球深处，想要建立先前半睡半醒间隐约和阿柏构筑上联系，却又不知道流程的玄妙感应。


    摩亚加闭眼专心充能，在其身后，稀疏的水晶碎片悄然浮出，飞舞着拼凑成一个少女的轮廓。


    龙……与勇者……阻止阿柏灭亡的光之龙啊……


    “阿柏！你醒啦！”


    水晶少女无言地望着翘起尾巴对洞口喊话的龙人，轻盈飘到她面前。


    “我们听到了你的呼唤。”


    摩亚加抬脸，看到身形破碎却透着一股空灵的“少女”，她站直身子，直截了当道：“我想知道，希卡利身上的铠甲是怎么回事？”


    “那身铠甲，原是阿柏的祝福……”少女飘渺的声音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死去的亡者与残毁的大地，回应了希卡利强烈的情感，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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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怒蒙蔽他的理智，赠礼成了自我毁灭的复仇工具……”


    心灵纯粹的科学家，连感情都是那样浓烈汹涌。


    岂止是蒙蔽理智啊，摩亚加郁闷想到，希卡利抛弃身份过去，还想砍爆她，就因为挡住了那个破博伽茹。


    “所以他会变成可怕的样子也有铠甲的影响。”她喃喃自语着，“那柄光剑是麻烦了些，但只要扒掉铠甲，我一定能把希卡利带回来，他只是个柔弱科学家！”


    水晶少女的身形在空中摇曳，勉强维持的轮廓开始慢慢溃散，飘零的细碎晶体轻抚般飞过龙人身侧。


    “请你，?帮他找回清澈之心吧，摩亚加……”


    “你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的声音在摩亚加问出前便消散在了风中。


    又睡着了吗？本来还想问愿不愿意一起去光之国的。神奇的阿柏，不知道这些回应她的是原生生命体，还是这颗星球的灵魂。


    托雷基亚说过，宇宙中有一种元素，稀有珍贵且不可或缺，是每颗星球的核心，本源，也是灵魂。


    托雷基亚……当年也是差一步考上宇宙警备队的人才，头脑又聪明，一个人在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走也不和泰罗说声，烂摊子甩一堆。


    他还回来吗？


    一想到那个嘴叭叭起来不顾人死活的蓝族，摩亚加顿觉脑壳疼。


    不想了。


    龙人仰头望向天空，阿柏水晶体的消散方式如同溶于水中的糖块，趁它们还没完全消失，她打算把漫天飘扬的晶体们拍上一张，若能遇到希卡利，没准这张阿柏幸存者的照片能让满心复仇的剑士冷静一点。


    掏光界仪的时候，摩亚加顺手从特殊空间里带出一个“沙粒”，指尖捻了捻，是个连巨大化都做不到的廉价版光界仪，和科技局原厂出品的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这东西太没存在感，竟然一直苟到现在。


    随手一弹，那不起眼的小玩意便被弹没了影。


    她继续摆弄手中的金属仪器，这个光界仪就是专门为记录泰罗他们的星际冒险而要来的，不管送出去前还是收回来后，作为物品主人的摩亚加压根没怎么摸过，此刻用的不太熟练，好在操作简单易上手，她很快举起光界仪，对准剩余的阿柏水晶体。


    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摩亚加眼前一花。


    诡异的眩晕和失重感席卷而来，耳畔陷入真空般的死寂，待视线重新聚焦，风的呼啸声骤然清晰。


    她站在了与如今的阿柏星相似景象的陌生地点，到处都是黑暗气息，空旷，寂寥，荒凉的幽静在四周蔓延，还飘着奇怪的影子。


    我还没拍呢。


    摩亚加懵了一下，伴随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有些烦躁。


    “你终于触发媒介了。”


    一道不紧不慢且自带电音效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枉我等待多时。”


    摩亚加转身，看到一道巨大化的幻影，一架宇宙飞船悬浮在不远处，顶部甲板立着与幻影模样相同的黑色宇宙人，腹部一个白色桃心图案，圆形的红色光束眼直勾勾盯着她。


    “我该称呼你托雷亚……还是摩亚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