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推来圈圈涟漪，从白雾中驶来的一只木舟缓缓靠岸。


    一行人守在岸边，沈却目光定定地锁在木舟上的那抹倩影。她衣裳沾血，怀中还抱着人，离近了才看清是萧景明。


    旁人唤沈公子，他不应，脸色黑得可怕。


    幽荧将体力不支的萧景明打横抱起下了木舟，快步走上岸，她皱着眉头，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暂时恢复了五感感受到的却是彻骨的疼痛，此刻萧景明面色显得格外苍白，也没力气跟她折腾，好在心口的那道伤没再流血。


    “殿下！你们这是怎么了？”鬼奴簇拥而上，焦急地询问。


    “驸马受了伤，你们快些用轿子送他回寝殿，替他上药包扎。”幽荧小心地将怀中人交给他们。


    幽荧看到朝她走过来的沈沧和沈却几人，垂下目光，不知如何开口。


    沈却脸色难看，但依然冷着语气检查她身上染血的地方，“你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宽慰：“我没事。”


    一旁的沈沧凝重道：“幽荧，你这次实在太过鲁莽，这么重大的事，怎能一意孤行？”


    对此幽荧没有表态，“血契没有解除，萧景明阻止了我。”


    “他说……他愿意为我们牺牲自己。”


    她心情复杂，周围也是一阵沉默。


    “难道没有办法让他不要这么痛苦吗？丧失五感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折磨！就算是减轻些也好啊……”


    她语气少见的有些激动，眸中泪光闪烁，众人见了也跟着心疼。


    沈沧看了眼貊邪，她也摇摇头。


    “血契力量巨大，什么灵丹妙药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沈却认命地在心中长叹，伸手握住她肩，柔声：“荧荧，我有办法控制血契，你不要为他哭，好么？”


    她转忧为喜，拉住他袖子：“什么法子？你快说。”


    沈却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弯起唇，笑意不达眼底，“别着急，我们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地方。”


    回到宫中，趁幽荧去看萧景明伤势，貊邪蹙眉来到沈却身边。


    “沈却，你说的办法难道是离朱蛊……”


    他没否认，淡淡道：“你知道的，我做任何事都只为她高兴，别人如何我不会考虑的。”


    “如果他连那点痛都承受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她。”


    他眼神森然，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终究是变得让她觉得陌生。


    “那你是不打算告诉长公主？”


    “她知道也无妨，毕竟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貊邪退出殿外，若有所思，她记得离朱蛊需要长期豢养培育才能下成功，看沈却颇有把握的样子，难道他很早就开始谋划给驸马下蛊了么？


    正想着，她撞上刚从萧景明那过来的幽荧。


    “婆婆。”幽荧唤。


    貊邪欲言又止，提醒道：“殿下，沈却在里面，他说的那个办法……你再同他多谈一下吧。”


    “好。”


    她再次见到沈却，他正在做下蛊的准备。


    沈却听见脚步声，没回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肩上的墨宝倒是察觉到幽荧的气息，探出小脑袋来。


    不久前他们两个人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因为他在幻境自毁一事耿耿于怀，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得已让她搁置这份怒气。


    她想了想该如何开口。


    “阿却，谢谢你能帮他。”


    他纠正她：“我是在帮你。”


    “好吧，谢谢你，”她顿了顿，想起貊邪的话，“那这个方法是怎么起作用的？我比较好奇。”


    “离朱蛊，你可听过？”沈却反问。


    以前她看过一些专讲世间奇门异术的书，好像对此有点印象，大致是移花接木相关，但不大记得具体为何。


    他转过身，看向她，“简单来说，就是我可以让他和我交换，血契和血契带来的反噬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他就可以恢复正常。”


    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幽荧听罢旋即摇摇头，“不行！只是换一个人来承受这些，那有什么意义？而且还是你……”


    她很坚决：“不行，绝对不可以。”


    沈却忽然笑了笑，对她的反应还算是满意。


    “逗你的。”


    “阿却，你！”她忍不住迈步到他身边，“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正了正色，说：“离朱蛊会寄生在他体内，和血契共存，吞噬血契的能量，不过它本质是一种特别的情蛊，宿主每动情一次，就要受到一次四肢百骸的剧痛。”


    沈却将目光死死定在她脸上，“但愿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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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的女子。”


    幽荧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别开脸，“有痛觉总比什么都感受不到的好。”


    “放心，由蛊触发的疼只能由宿主承受，不会传给你。”


    他一早都考虑好了，怎么舍得让她痛。


    沈却淡淡道：“就算他有喜欢的人，那他最好放弃不该有的念头，否则他这辈子就要痛不欲生地度过。”


    “他伤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幽荧垂下头，心情无比复杂：“嗯。”


    因身体的再生治愈能力受到血契强化，不出三日萧景明在心口的那道伤便好得差不多了。沈却命人将萧景明带入地下数尺的冰室，自己也下到这严寒之境，屏退其余人，为其施展蛊术。


    足足一整个日夜，他才和萧景明从冰室出来，两个人之间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和诡异。


    幽荧走到萧景明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萧景明抓住她的爪子，微微皱眉：“干嘛呢，能看见了。”


    “哦，那就好。”


    她得意地揽过沈却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样子，“阿却厉害吧？”


    萧景明看向神情淡漠的沈却，这回确实是他帮了自己，也不扭捏，道：“谢谢你。”


    沈却点头回应，忙碌一夜有些憔悴，脸色也不好。幽荧看出他的疲惫，顺势搀扶起他一条胳膊，“你累了吧，我送你去休息。”


    转头对萧景明道：“你也先回寝殿吧，晚点见。”


    ……


    ……


    萧景明站在庭院中，这儿看看那儿逛逛，像个精力充沛的小孩似的。一旁陪侍着一众丫鬟宫人，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好赶紧禀报给长公主。


    他捻着花枝，轻轻压在鼻下嗅，淡淡的花香和夜的冷意钻入鼻中。


    抬头见月明星熹，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


    恢复了五感，一时间倒还有点不适应。


    夜色已深，见萧景明一直在院子里，有侍女上前道：“驸马，长公主说您困了先休息，不用等她。”


    他拄着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谁等她了，我在赏景。”


    “长公主回来了。”


    萧景明起身便快步向偏殿走去，像是生怕让幽荧逮住他，侍从都得小跑跟在后面。


    幽荧拐进来，老远就看见萧景明在那狗狗祟祟的往屋里钻。


    干嘛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