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今安望着宋闲时的眼睛。


    明明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几近崩溃的哀伤。


    这股极致的情绪，恍若化作实质，清晰地缠绕在藤今安身上。


    他的心脏骤停，呼吸放慢，眼睛仿佛都忘记怎么眨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宋闲时。


    眼球发涩，发干，眸底只剩一片倒映的悲伤蓝海。


    他拽住宋闲时的衣摆，指尖一点点用力，在他松垮披着的衬衫上，压出一道道暗色褶皱。


    干涩的唇碰了碰，强调着，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


    “闲时，他乱说的，别信他，我很好，能陪你好久好久，不止十年！”


    宋闲时抚弄着他的眉眼。


    指腹下的皮肤，很冰，很凉。


    是不属于正常人的温度。


    好久好久吗？


    像一戳就破的谎言。


    但面上，他却深信藤今安给他编织的这场梦，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在这好好休息，安心睡一觉，我先送你师兄去机场，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微微弯下腰，捧住藤今安的脸，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丝毫不避讳外人在场。


    唐承宗抽了一口气，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想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


    刚蹦出两个字，就被小师弟悄悄瞪了一眼。


    唐承宗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掀起嘴角，连笑都不敢笑出声。


    因为此刻，宋闲时又低下头，在藤今安的鼻尖亲了一下。


    他更慌了。


    眼珠子转来转去，完全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或许他不该站在床尾。


    他该躺在床底！


    宋闲时揉着藤今安的脑袋，最后，快速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才直起腰，朝恨不得钻地缝的唐承宗说道。


    “我们走吧。”


    唐承宗求之不得，憋红了脸，同手同脚地朝外走去。


    太紧张，连包都忘拿了。


    宋闲时顺手给他带上。


    转身合上休息室的门时，毫不意外看到藤今安追上来了。


    宋闲时一手握着门把手，留出不到二十公分的缝隙，阻止藤今安追上来。


    一手透过门缝，爱怜地抚上藤今安的脸，在他因极度不安而湿润的眼角处，按了按。


    “乖，别出来。”


    藤今安抓着宋闲时的手，歪着头，在他的掌心不断蹭着。


    眼眶湿漉漉的，张了张嘴，喉管也堵塞着，只能发出一道低哑哀求的哭哼声。


    满脸写着别抛下他。


    宋闲时对这样的藤今安，毫无抵抗力。


    可他又迫切需要从唐承宗嘴里，拿到藤今安最真实的身体情况……


    仅一瞬的纠结愣神，藤今安就抓住机会，掰开门缝，挤了出来。


    他再次贴到宋闲时身边。


    宋闲时还是为藤今安，让了步，任由这条小尾巴跟着。


    唐承宗这么大老远跑一趟，宋闲时出于礼数，自然不会用完就扔。


    怎么的，也得好吃好喝伺候一顿，再把人送走。


    这次选定的餐馆，泰餐做的十分出色。


    尤其是海鲜类料理，保留地道的同时，还能微妙地融合国人的口味，一度刷新畅销榜榜首的销量。


    藤今安和唐承宗都是南港人，口味有一定的相似。


    除了招牌菜，宋闲时又多点了几样藤今安爱吃的点心，才结束，把一整本菜单还给服务员。


    趁着菜还没上，宋闲时率先开口。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话题天南地北，放松散漫，唐承宗不自觉被宋闲时带着多话了些，顺着话题，聊了很多。


    只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比较单一无聊。


    除了学医治病，就是看着小师弟，阻止他闯祸。


    宋闲时很会引导话题，不知不觉间，唐承宗就被勾着说出不少藤今安少时各种捣乱事迹。


    招猫逗狗，上房揭瓦，对藤今安来说都是小儿科，都不屑于玩。


    他要玩，就玩大的。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他能在某个特定时刻，控制并预料某些动物的行为。


    有时，是竹屋里的黑猫踏雪。


    有时，是街边随意遇到的流浪狗。


    有时，还能是被圈养在笼子里，野性未驯的毒蛇。


    只要他起了兴致，这些动物，都能成为让整人的利器。


    宋闲时全程微笑，时不时附和两句，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藤今安却如坐针毡。


    脑海里不由地出现流浪狗受他暗示，咬伤宋闲时的画面……


    他颤巍巍地攥紧拳头，突然撑着桌子站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


    “需要我陪你吗？”宋闲时温声询问。


    藤今安摇头，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宋闲时包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皮肤愈加冰凉的温度时，嘴里酝酿多时的答应，骤然卡壳。


    他脱下外套，盖到藤今安身上。


    耐心地帮他把每一个扣子都扣好，才狠得下心，让人短暂离开。


    等到餐桌上只剩两个人，宋闲时抓紧时间，单刀直入。


    “我需要知道藤今安最真实的身体情况……”


    ……


    幽暗的房间内。


    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照亮王奇逐渐狰狞的面孔。


    电话一接通。


    他便愤怒地冲对面吼道。


    “两千万，美金！”


    “我给你们那么多钱，到现在，宋闲时！唐伟华！一个目标任务都没解决！”


    “你们干脆别写什么百分百成功率，写百分百失踪，百分百店大欺客好了！”


    对面等了足足三秒，话筒才传来回应。


    “两千万，连宋闲时的手指，都买不下来。”


    王奇怔住，“什么意思，临时涨价！”


    手机对面，依旧是冰冷漠然的机器声。


    “可以这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