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池长青一手捏着一团纸，一手紧握着发簪，晃晃悠悠往侯府走。


    路过汴桥时，他想起与沈棠重见时她说过“我与郎君已是陌路，今日的情我记下了，但之后我的一切还请郎君莫要插手。”


    池长青望着那映红了天的喧闹心中一阵发苦：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成了她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他想起在沈府时马儿莫名窜稀，想起沈颜蓉跑到自己府上去翻找，想起他找到沈棠时，她威胁自己时头上竟还特意带着那枚发簪，手中不觉用力，将发簪扭弯。


    原来，原来她一直都在利用自己！


    她早就恨透了自己，留着这发簪只是为了勾起他的愧疚之情，好让自己不去扰乱她的计划。想来那时候，自己那篇文章就已经在那个雕花木盒中了。


    怪不得她一入府就遣散了所有小厮，她是怕那个小厮认出碧痕来。


    池长青越想越心寒，他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棠棠竟心机如此之深了，处处谋划，处处算计。怪不得林永珺斗不过她，就连自己也一直蒙在鼓里，还心甘情愿地当她的棋子。


    可笑啊，真是可笑。


    枉费自己一片深情送了狗。


    池长青想起从前沈棠见自己时那溢出眼眶的厌恶，又想起她嫁过来时那羞赧，不仅大怒：“装的，她全是装的，她比瓦子里的戏子还会演！”


    沈棠听见他回来，正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推开门就见池长青满脸狰狞，一双猩红眼睛喷出火来。


    她听见那句装的，再看见他手里捏着的文章和发簪，只觉得头顶炸开一道雷，不觉退后几步一下子跌到地上，一张脸瞬时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哼，到如今了你竟还在演。”


    池长青瞧见沈棠，眼里的厌恶顷刻全都溢出来，“一个爱听戏，一个爱演戏，可惜了……”


    “想来你若跟了完颜骨都也不亏，以你的手腕和算计，即便他妻妾成群你也能完胜。”


    “你干嘛非要选我呢？你是嫌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还是觉得把我当个傻子一样戏弄很是好玩儿？嗯？”


    “我知道了，你看着我围着你团团转，为你担忧为你失了自己，你看着很过瘾是不是？”


    “赵槁他不会为你生为你死，完颜骨都更不会，只有我，只有我——你却这么算计我，你却断了我所有的可能，害我背弃自己在母亲墓前立下的誓言，害我当个不孝子，害我失去所有——”


    池长青抓起那文章一把掼在沈棠脸上，抓着她衣领质问：“为什么啊？沈棠，为什么啊？我并没有阻拦你复仇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啊？你明知科举对我很重要，你明知那是我对阿娘的承诺啊，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我？！”


    他猛地一把推开沈棠，将她推到桌边，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沈棠后背撞到八仙桌，她皱着眉痛苦地跪倒，蜷起身子抖个不停。


    “装，你继续装——”


    “那天在海棠树下你也是这般模样，你还戴着这个，想唤起我对你的愧疚，你可真是好算计啊，害我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自己对不起你——”


    池长青从怀里掏出那枚叶子，狠狠扔到地上，碾得粉碎。


    “你果然是个商户，商人重利轻别离，你心里除了钱和算计哪里还有别的，可笑我还想着要在你生辰时送你一套海棠头面，我还想着尽自己一切所能尽力弥补你嫁给我的委屈。”


    “我她娘的真是个大傻子！”


    “被你耍得团团转！”


    池长青抓起那海棠金簪用力掰断，狠狠掼在沈棠脚边。


    “从今日起，你我一刀两段，就如此簪！”


    沈棠哆嗦着抓起两截发簪，死死抓在手心里，死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她抬起头望向池长青，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和怒火，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