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结束的第二天，夏思清被余菲带去摄影棚拍广告。


    因为这个洗发水品牌的产品外观设计成了红色，为了符合品牌调性和突出头发的质感，夏思清穿上了一件颇为简约的玫红色连衣裙。


    一字肩的设计，恰好展露出她漂亮利落的锁骨，裙身贴合腰部自然收紧，没有其他累赘的装饰，微蓬的裙摆刚好落到膝盖上方，两截白皙的小腿踩着细高跟鞋，整个人显得轻盈灵动、又修长纤细。


    再加上她的发质极好，几乎不用怎么打理，就能轻易透出焗过油般的柔滑光泽。


    Action之后，夏思清走入镜头，明艳具有冲击感的五官和自信大方的气质让摄影师在镜头后面都开始微微屏息。


    走到定点位置后，夏思清指尖轻点产品，侧身让秀发被鼓风机吹起，然后微笑着说出广告词。


    “好这条很漂亮！”


    导演满意地喊咔，夏思清也准备回到旁边的位置上休息。


    然而她一坐下，刚才那个掌镜的摄影师就找到她。


    一脸窘迫地在她面前坦白：“那个……夏晴老师咱们能再来一条吗？”


    夏思清喝了口水，桃花眼掠过疑惑：“怎么了？刚刚那条导演不满意吗？”


    “哦不是不是，”摄影师摇头否定，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极为不好意思解释道，“是我光顾着看你忘记按下开拍键了……”


    “对不起啊夏晴老师，我知道这样增加了你的工作量，但是我跟导演商量能不能用前面几条，他说不可以，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摄影师的脸色越来越难堪，似乎马上就要给夏思清跪下来了。


    夏思清轻轻叹了口气。


    谁没有在工作上捅过篓子呢？


    这个摄影师本来可以不用告诉导演，就用前面的拍摄记录糊弄过去也行。


    但他也没有这样做，本质上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看着摄影师的脸逐渐挤成了一条苦瓜，夏思清答应再拍一条。


    郑重提醒道：“这次一定要记得按开拍键哦，如果今天是换了别人，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夏思清不是要泼摄影师的凉水。


    只是她明白职场有职场的规则，别人付出的时间向来都是和回报等价交换的。


    她曾经因为迟到了5分钟，丢掉了角色。


    从此深刻地认识到，在工作里，她不能浪费别人的时间。


    同样，别人也不能浪费她的。


    但今天，她还是选择心软地帮助这个摄影师。


    回到棚内，夏思清补拍了一条，结束后和摄影师一起确认刚才拍摄的画面。


    摄影师眼里几乎冒出感激的泪水，抿唇道：“太谢谢你了夏晴老师。”


    夏思清笑了笑：“下次不要这么粗心咯。”


    回到座位，余菲还在远处和一些相熟的或者不熟的经纪人聊天寒暄。


    在这种场合碰见，最能见缝插针地打听到哪个剧组啊、节目现在正缺人。


    余菲可以趁机把公司的艺人推荐过去。


    夏思清决定再坐一会儿，等余菲回来。


    然而她刚拿起手机，耳边就传来了阴阳怪气的一道女声——


    “十八线就是十八线，就算攀上金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拍一些low货广告。”


    夏思清莫名感觉这把尖酸嗓音是冲自己来的。


    抬眼一看，果然是阮橙橙那副刻薄嚣张的嘴脸。


    不过经过上次在酒会的那一遭，她这会儿虽然指桑骂槐地内涵夏思清，但肢体上仍然露着怯，不怎么敢离夏思清很近。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夏思清认出她竟然是宋愈的前绯闻对象——吴佳茜。


    夏思清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扭头装作没听见。


    一张立体的侧脸看清来孤傲冷艳。


    阮橙橙恨透了夏思清这副样子，她今天陪好姐妹吴佳茜来拍广告，没想到居然在这碰上了夏思清。


    她又想起了上次被宋愈赶出宴会受到的屈辱。


    怒火中烧，但又心有余悸，只敢压下声音跟小姐妹吴佳茜偷偷拱火。


    “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宋愈的新欢……”


    “仗着自己勾搭上了宋愈，有多了不起似的……”


    吴佳茜长得温婉清纯，略带优越感的眼神上下扫了扫夏思清，嘴角浮起淡淡的轻蔑后，倒是什么话也没说。


    等余菲回来之后，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夏思清临走时想上个厕所，就让余菲拿着东西在外面等她。


    洗手的时候，夏思清隐约察觉旁边有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她看。


    她抬起头望向镜子，发现盯她的人正是吴佳茜。


    吴佳茜刻意躲闪，假装在照镜子。


    却在夏思清抬脚走出去的时候，冷不丁喊住了她———“夏晴是吧？”


    夏思清的身形微微一僵，钉在了原地。


    吴佳茜在镜子里一边欣赏着自己姣好的面容，一边用轻浮的嗓音揶揄道：“你就是最近宋愈身边的新人？”


    夏思清当然知道，能和阮橙橙走得近的人，嘴里当然不会吐出什么好话。


    只是吴佳茜还不太一样。


    她是宋愈的前绯闻对象，可能和宋愈有过一段不可宣告的关系。


    或许不久之前，她也处在夏思清这个位置上。


    光是“新人”两个字，就足够让夏思清的心脏一阵莫名的紧缩和钝痛。


    让她彻底认清自己不堪、卑微，甚至为人所不齿的处境。


    她也不过是短暂获得宋愈青睐的“绯闻对象”，和之前出现在宋愈身边的女人并没有差别。


    她也算不上宋愈的什么人。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夏思清的自尊突然之间缩到了一块很微小、灰暗，狭窄得不能动弹的地方。


    她眼底覆上一抹阴影，嘴唇变得苍白无力，倔强抿着。


    “怎么了?”夏思清声线冰凉。


    吴佳茜转到夏思清面前，抱起手臂，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她一圈。


    笑了笑，语气里透出股酸味：“没什么，我只想提醒你几句。”


    “围着宋愈打转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别以为自己就是多么特别的那个。”


    “他总有一天会玩腻，等他失去耐心，你照样会被打回原形……然后轮到下一个女孩。”


    夏思清的脸色彻底沉下去，指尖在掌心紧抠着，传来一阵阵刺痛。


    尽管吴佳茜说的是事实，尽管夏思清早就有这样的认识。


    但她现在不想听。


    “我劝你还是低调一点，别把什么人都得罪了……找个机会跟橙橙道歉……”


    吴佳茜仍然在旁边喋喋不休。


    “那不好意思，宋愈现在对我，”夏思清冷冷看着吴佳茜，一字一顿，“相、当、有、耐、心。”


    吴佳茜愣了愣，剩下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嘴里。


    她没想到夏思清竟然可以这般有恃无恐……


    然而夏思清走出洗手间，胸口却像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得她喘不上气来。


    她一遍遍地逞强，又一遍遍地怀疑。


    从她主动接近宋愈开始，这一切都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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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可以单纯地把宋愈当成金主，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全身而退吗……


    ·


    电影节评奖名单出来后，宋愈和主创团队们坐在一起吃饭。


    电影虽然没有获奖，这部以加沙儿童视角叙述的战争影片还是获得了一个奖项的提名，而且公映结束后，有很多来看过电影的影迷朋友给他们写了感谢信。


    感谢他们拍出这么好的电影，让加沙地区的苦难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宋总，还是要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支持，我们这个年轻的团队，根本没办法拍出这部电影。”


    导演谢小川红着眼给宋愈敬酒。


    他当时只是拍过几年纪录片的导演，因为看到加沙战争的报道，义愤填膺写下了这个剧本。


    凭着一腔孤勇，跑遍了北京的制片公司，没有任何人愿意投资这种看起来毫无商业潜力的片子，也没有任何人看好他的能力。


    沉寂两年之后，谢小川绝望地认为这辈子都没办法拍出这个电影了。


    这个时候，宋愈的一通电话却打了过来。


    告诉他，愿意投资这部电影。


    宋愈看得出来，小川导演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眸中还是有不少对于不能获奖的遗憾。


    他拍了拍谢小川，安慰道：“小川导演，这部电影拍出来不容易，它能走到今天，来到威尼斯，我觉得它已经很棒了。”


    “电影终究要面向大众，你想表达的初心，一定会被更多的人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宋愈的话起了作用。


    谢小川脸上颓然的神色淡下去不少，再次举起酒杯时有些哽咽：“谢谢……”


    晚风吹来，吊灯轻轻摇曳，餐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团队成员们互相调侃起对方在电影拍摄时发生的糗事。


    宋愈长腿交叠，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他们的趣事，目光温柔，唇边浅笑。


    余光中他看见一对穆斯.林母女从街上走过，然后看着他们停了下来。


    小女孩才半人高，眼窝深邃，睫毛浓密纤长，玻璃珠似的眸子像藏了万千星辰。


    她跑到宋愈跟前，挽起一抹羞涩的笑容，然后把一朵威尼斯雏菊塞到了宋愈的手上。


    宋愈盯着手里的雏菊花，一时怔愣。


    随后小女孩的母亲走了过来，小女孩趁机躲在她身后。


    女孩的母亲说了句：“Youreallydidagreatmovie，thankyousomuch.”（你们真的制作了一部很棒的电影，非常谢谢你们。）


    宋愈听明白了，这对母女一定是观看了影片，然后过来对他们表示感谢的。


    他把雏菊花交给谢小川：“小川导演，”


    俊眉轻挑：“这就是你的初心，不是吗？”


    谢小川脸上很是动容，拿着雏菊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愈扭头，朝那对母女回应道：“IhopeforpeaceinGazaandpeaceintheworld.”（我希望加沙和平，世界和平。）


    那位母亲双手合十，虔诚地重复了一遍宋愈的话，才牵着小女孩离开。


    ……


    聚餐结束后，宋愈邀请主创团队们到浔城游玩，他来做东。


    谢小川很愉快地答应下来，干脆把成员们的回国的机票改到浔城落地。


    宋愈把人员名单发给Alex，吩咐他安排接机和酒店。


    他点开夏思清的微信，想告诉她自己明天回浔城。


    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


    回去之后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