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那你看看，可识得这花？”


    皇帝又提出一个问题，梅胤穗看着画上的那些个小墨点，默默咬紧了牙齿。


    这谁能看出来！我就问，这谁能看出来！


    梅胤穗犹豫了很久，几乎把脑子里自己知道的所有的在树枝上开的花都在脑子过了一遍，也没什么特别明确的答案。


    她其实不确定皇帝一来就和她聊画有什么含义，但总归不会安什么好心。所以这时候，回答什么好像都意有所指。


    于是，在蒙一个答案或者沉默不语间，梅胤穗选择了直接装傻，这样总抓不到她的错处了吧。


    “臣妾愚钝，不识此花……”


    “这是梅花。”


    梅胤穗猛地抬头，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皇帝全名为裴昱，自脱离太后，独自出门立府后，昏庸玩乐之声名冠京城。可是这个人当真没有野心吗？他呈现出来的样子到底是他真实的模样，还是他想让外人看到的。


    也许他从与太后先太子割席之后，便起了夺权的心思了呢？


    那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终于压过了那个曾经的太子哥哥。他甚至可以随自己心意的折磨他的儿子，那个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儿子。


    “殿下不要说笑了，这怎么会是梅花呢。梅花只在冬天开放，这女子身着如此单薄，怎也不是冬天。”梅胤穗露出点笑，又拿起墨条开始磨墨。


    裴昱就这样看着面前女人的动作，停了一会，突然笑起来，“爱妃说的是，是朕画错了。”


    说着，就把桌上的纸拿起来，用一旁的烛火点燃，随意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纸很薄，火苗很快就烧过了画上的树和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梅胤穗的动作，裴昱站了起来，“爱妃可是不舍？”


    “不过是看这画如此生动，只差几笔就好了，有些可惜罢了。”梅胤穗跟着站起来，随着裴昱的步子走到原先她刚来的地方。


    “错了，自然就没有用，没有用的东西，你说朕留着干什么呢？”


    自古帝王心都是最难猜的。裴翊珣，裴昱，太后，这三个人没一个好相处好说话的。


    都得是挖空了心思之后，才能有的说。


    “爱妃啊，朕方才从屏风间隙看到，你看着这香炉好久，可是喜欢？”裴昱坐到榻上，用手指了指拿掐丝珐琅香炉。


    梅胤穗坐到裴昱身边，轻轻点了点那香炉，“这物件看着极其精巧，臣妾方才好奇其构造，便拿起看了看。”


    许是离香炉过近，又或是什么奇怪的原因，裴昱转头咳嗽了几声，连将要说出的话都没来得及开口。


    梅胤穗连忙靠近裴昱帮他拍背，见他一直咳，梅胤穗便一直拍，而且越拍越用劲。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梅胤穗就没聊过这么累的天，每说一句话都要在短时间内先在脑子里出几种可能，推测结局和对方可能会说的话，然后再摘出那个最好的。


    总之不管梅胤飞先前消息里说的，裴昱早年放纵，身体不好，总归乘机多打两下，报复一下，自己心里也舒服。


    梅胤穗见裴昱咳嗽声变小，便转身走到一旁的桌上倒了杯水，手腕稍微一动，将之前藏在袖子里的药瓶拿出来，滴了半滴进去。


    果然如梅胤飞所说，无色无味，滴进水里看不出任何变化，


    梅胤穗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转身将水递到裴昱面前。


    “陛下可要注意身体啊，您乃一国之主，万不可为国事太过劳神费力，切莫伤及根本呀。”梅胤穗这话里带了些挖苦，说出来心情舒畅，言语间竟带了些笑意。


    不过裴昱好像没怎么听出来。


    从前她就有感觉，自己咳嗽或者打喷嚏时，听觉会不怎么敏感，脑子里大多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对旁人在耳边说的话，只能听个大概，又或是听不见。


    裴昱止住了咳嗽，从梅胤穗手里接过茶杯，刚打算入口。


    但似乎是梅胤穗这一番拍背、倒水、递水的动作太过顺手，现在看着他接过水要喝时，眼神格外热切。


    裴昱停住了动作，“这水有些烫了，劳烦爱妃替朕尝尝。”说着，将茶杯又递了回去。


    梅胤穗面上不显，在心里龇了下牙表示不满。


    此男过于敏感，不好对付，现下唯有以身试法……


    先前说这药一滴便可迷晕这个亏空的皇帝，她只喝一点点，应该，大概，可能不会出问题。


    “是。”


    梅胤穗接过茶杯，吹了一会，浅浅抿了一口，便又递了回去。


    “陛下，臣妾尝过了，不烫了。”


    裴昱这次没有停顿，接过杯子便将水喝了下去。随即起身，靠近梅胤穗。


    “今日时辰不早了，爱妃替朕更衣吧。”


    梅胤穗攥了攥手，深知不能停顿，便带着些视死如归准备解衣服，心里只能期盼着迷药快速起效。


    “陛下，今日的药还没喝。”


    大概是在听到外面有人出声的瞬间，梅胤穗眼睛马上就亮了，很快退至一边。


    “端上来吧。”


    裴昱皱了皱眉，面上看着很不爽，但是并没有责骂那打搅他好兴趣的人。


    裴昱身边的大太监领着一个小的，听见之后便绕过屏风走到两人面前。


    “陛下切记慢慢喝，太医嘱咐了，今日换了新药。此药喝完后会有些头疼，但是不必担心，缓过一阵便无事了。”大太监将药端到裴昱身旁的桌子上，细细说着。


    “啧。”裴昱看起来很不爽，听他说完后便挥手让两人离开。


    哎嘿！你不爽就好了，你不爽我就开学了。简直天助我也！


    这个开新药的太医简直配享太庙。*


    “臣妾虽不善丹青绘画，但是略微懂些按摩。陛下将药喝了，靠在床榻上，臣妾帮你按按。能舒服不少。”梅胤穗走上前，将药端到裴昱面前。


    “好。朕就来试试爱妃的按摩技术。”


    裴昱将药一口喝下，便躺上了床。


    梅胤穗跟着坐上了脚踏，看裴昱躺好了，便开始揉着他的太阳穴。


    原先她总有偏头疼，每次考试前一紧张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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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舒服，所以她找了学中医的师兄学了几个穴位，能缓解头疼。


    梅胤穗将手放到裴昱的后颈部，两条大筋的凹陷处按压，“此穴位名为风池穴，可缓解头疼，或是对颈部僵硬引起的偏头痛非常有效，能疏通头部气血。陛下常伏案处理政务，想必脖颈处也有不舒服。”


    “爱妃真是知识渊博啊……”


    裴昱闭着眼，声音带了点迷糊。


    药效快要发作，裴昱一会便要睡着了。


    梅胤穗看着裴昱将要昏睡，便又缓缓开口，“方才那药很苦吧，臣妾叫人做些饴糖给陛下可好？和药一起吃。”


    此时的裴昱已经快要进入睡眠，迷迷糊糊地听到梅胤穗的话，只跟着重复了两声“饴糖”，便彻底昏睡过去。


    搞定了！


    梅胤穗见人完全睡着，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桌边倒了水喝。


    她拿着杯子慢慢喝着水，在屋子里随便转了转，最后还是坐到那窗边的小榻上。


    她伸手拿起香炉，仔细看着。


    先前是打算在香炉里下迷药，所以多看了几眼，后来怕这药一下把两个人一并迷倒，她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便放弃了。


    但是方才看裴昱特地提了这香炉，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香与她正殿里点的香闻起来很像，但总感觉好像又有点不一样。她打开盖子，从里面取了些香灰，打算下次再见到梅澹秋时，让她闻闻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


    梅胤穗取好香灰，刚打算起身去翻翻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便忽然晕了一下，整个大脑混沌起来。


    完蛋，那一小口迷药起效了，没想到梅胤飞给的迷药那么厉害。


    但也没坏处，晕过去正好去夹层空间找梅澹秋。


    这是梅胤穗躺在小榻前最后的想法。


    只不过事情并不如她所想，梅胤穗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冬天天亮得迟，但此时，梅胤穗通过窗户，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些光亮。


    再起身看原先的床榻，已经没有人了，裴昱大概已经去上朝了。


    居然没喊他起来服侍穿衣？和那些古代剧好不一样。


    好奇怪。


    。


    不过还是非常好的，虽然结果有点偏差，但是好歹目的达成了，也算不亏。


    只是不知道裴昱对昨晚的事情记得多少，不知道他对自己昨晚直接睡过去，没能完成侍寝这个事怎么看。


    不会觉得不服气，今晚还喊她侍寝，想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真的没问题吧……


    梅胤穗默默想着，从榻上起来，走到屏风边想喊人来。


    应该是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外间很快传出了人走动的声音。小太监带着几个侍女走进来，帮梅胤穗梳洗打扮。


    “陛下公务繁忙，早上赶着去上朝。皇上心疼您昨夜辛苦，故而没唤您起身服侍。只是叮嘱下人们待您醒来后好好梳洗一番，将您送回宫去。对了，陛下还说呢，晚些时候，要去您那用膳，您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小太监在一旁笑着说着，将梳洗好的梅胤穗请上了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