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彻底消失，露出坑底厚厚的黑色淤泥。


    淤泥里半埋着的各种书笔杂物，以及一些辨不清种类的动物骸骨，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周墨然没能理解契月的所作所为。


    “它没有死，我与它有过契约，不会剥夺它的生命。。”


    “哦。”


    周墨然应了一声，大脑飞速运转。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契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有一点。”


    “很简单。”契月的光晕微微波动，像是在凝视他：“是我故意引导它找到你，再把你拉入这个地方。”


    “你故意的？”


    周墨然警惕心拉满。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不值得契月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么多事情。


    除非她知道了什么，必须问清楚！


    “为什么找我？”


    契月沉默了。


    光团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像是在呼吸思考，片刻后，才用一种罕见的、带着迷茫的语气回答：


    “我不知道。”


    “我耗费了这些年所有的积累，只为预言窥探一件至关重要之事的最终结果。”


    “可最终的结果，却呈现出一张男人的面孔，我甚至怀疑结果是否正确，但……”


    迷茫声最终化为一种宿命般的笃定：“我无法怀疑。”


    又是预言？


    难道地缚黑潭的预言能力，是从她这里继承的？


    “所以，你预言的结果……”周墨然指着自己：“是我？”


    “不错。”


    契月坦然承认：“刚才我没有直接现身，也是想多观察你一会，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你看出了什么吗？”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周墨然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起码契月没有理由对他这位‘普通人’撒谎。


    “你预言了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此乃谎言。


    周墨然敏锐地捕捉到契月身上的秘密，只想借此撬开一道缝隙。


    “我不需要帮忙。我清楚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契月的拒绝冷若冰霜。


    周墨然还想开口，却被她紧接着的话语堵了回去：


    “抱歉，我无意取你性命——以契月之名起誓。”


    话音未落，契月所化的光球骤然化作一道凝练的流光，直射周墨然眉心！


    按理来说这么快的速度一定会在身后留下残影，何况契月还是一团像月亮的光球。


    但事实是——没有。


    就好像在同一个时间里，只会存在一个契月。


    嗖！


    周墨然的反应速度无需多言，加上他早有戒备，哪怕是瞬移，他也有信心能够躲开。


    紧接着，两条漆黑发紫的手臂从地面弹出，将契月牢牢捆住。


    影焰！


    点燃！


    二黑和召唤师技能同时释放，契月身上冒出火星。


    “你是觉醒者？”


    契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疑，但随即又被她否定。


    “不对，你不是。”


    虽然实力很难一眼看出来，但是否觉醒还是非常的明显。


    在契月眼中，周墨然就是精神力不错的普通人。


    而这两条黑色手臂，其源头不过是一只极其弱小的恶灵。


    那么问题来了。


    哪里来的恶灵？


    周墨然可不打算等契月想明白再动手。


    趁她愣神，要她命！


    谁说问号就不能杀了，问号血条，也是血条！


    周墨然身上气势发生变化，契月瞬间就察觉到这一点，从光晕的大小来看，她的神情有点凝重。


    幸亏对方的战斗经验很差，杀意表露的十分明显。


    不然真被他打中一拳，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


    声音回荡在耳边里，可周墨然却看不见契月的身影，她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瞬间移动都没这种速度。


    “请你放心，契约有效，我不会杀你，只会像寄宿在黑潭底下一样，寄宿在你的体内。”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周墨然就会发现自己的右眼，变成了契月的形状。


    同一时间，不会存在两个契月。


    “虽然我不清楚预言结果为什么是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


    【检测到碎片副本‘惘日契月’是否添加？】


    咳！


    本来周墨然还有点小紧张，看到这条弹窗信息，差点笑出声。


    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契月，还在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她的新‘房东’。


    “我的行为或许有些冲动，再次向你道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将共同生活，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


    “而且你现在也明白了这个世界有多危险，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契月可以强行控制周墨然的身体，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周墨然最终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回应：“谢谢你的好意，我会保护好自己。”


    “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保护’我。”


    嗯？


    最后一句话契月没听懂，还以为周墨然想用自杀这种方式来威胁她。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契月刚想用点强硬的手段，就发现自己来到另一片空间。


    下方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头顶是悬挂血月的夜色穹顶。


    不远处有一座造型古朴的高塔沉默矗立，塔旁的垂柳随风轻摆，树下不断传来刺耳的歌声。


    这…这是什么地方？


    契月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所有能力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锁。


    她周身的光晕剧烈地、不规则地震荡着，显得十分急促不安。


    这一刻，她现在就和豆土刚进来的时候差不多，紧张，焦虑，恐惧，最后只能选择认命。


    周墨然处理过一次，很有经验。


    直接晾着不管，等她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明白……


    我才是老大！


    ……


    “赵家村外西北方向3.3km发现新热量源。”


    “收到，已安排最近的搜寻小组……”


    “我会过去。”


    梁悦梦插入语音频道，她不想太麻烦别的同事。


    “明白！已发送精准定位！”


    很快，她就按照导航来到指定地点，一眼就看到荒草地里趴着一名成年男性。


    梁悦梦心头一紧，忍住上前查看的念头，手指迅速按下通讯器，声音保持着专业性的冷静：


    “发现周墨然，状态不明，请安排支援和医疗小组。”


    “收到！”


    既然周墨然是被‘预言’带走，那他就算没死，也会被预言附身。


    以防万一，梁悦梦不能冒然靠近。


    但可以喊两声。


    “周墨然！墨然——！”


    也可以用小石头砸一下。


    砰。


    周墨然感觉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有点过了。


    他的演技一向不好，装晕也只能骗骗梁悦梦，等医疗小组过来肯定会被戳穿。


    有机会报个表演班吧。


    “嗯…”


    周墨然适时地发出一声低吟，扶着额头，动作缓慢而“艰难”地坐起身。


    眼神迷茫地扫视四周，完美诠释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经典三连。


    “墨然！你还好吗？”梁悦梦关切的声音从几十米外传来。


    “还…还好，就是头有点痛。”


    梁悦梦心里咯噔一下，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刚才扔石子的地方。


    应该不是我砸的吧。


    “你先别动！马上就有医生过来！”


    “好。”


    周墨然静坐在原地，等候收容局的人过来。


    至于说辞，他在下面就已经想好了，不然也不会上来。


    不久后，救护车闪烁的灯光已经隐约可见，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连项思琪的声音也能听见。


    希望这次也能顺利过关吧。


    周墨然心中默念，目光平静地望向驶来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