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卿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果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脸上挂着练习过多次的微笑，看起来文质彬彬，透着一股精英范儿。


    男人径直走到顾宛卿面前，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与热切，声音温和得恰到好处。


    “顾总，久仰大名。”


    他微微欠身，姿态放得很低。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跟您认识一下？”


    顾宛卿脸上的笑容依旧端庄优雅，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带着一丝疏离。


    她反而将挽着秦铭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秦铭身上，姿态亲昵。


    “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我男朋友占有欲比较强。”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身旁的秦铭，语气中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纵容，“他不太喜欢我跟别的男人聊天，请见谅。”


    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精致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他的视线从顾宛卿身上，缓缓移到了她身边的秦铭脸上，目光里透着一丝审视与不解，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眼前的少年气质清冷，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只是那一身休闲装扮，在这满是华服、觥筹交错的酒店里，显得过于随意，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年纪实在太小了，眉宇间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


    “顾总这是……”


    男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挽回局面，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喜欢小鲜肉？”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但又按捺不住那份好奇。


    秦铭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请见谅。”


    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配合着顾宛卿那句“占有欲比较强”，瞬间让这出戏变得无比真实。


    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因为女友被人搭讪而心生不悦的少年。


    男人彻底噎住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背景在顾宛卿这种真正的名门望族面前根本不够看，他父亲在商界积攒下的一些名望，才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敲门砖。


    如今这块砖，似乎还没递出去就碰了壁，而且是被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他悻悻然地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没再多说什么，识趣地转身离开了，背影略显仓促。


    走廊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要不要姐姐带你去楼上逛逛？”


    顾宛卿侧过头，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诱惑的意味。


    秦铭的余光扫过走廊尽头，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未完全散去，像黏在身上的蛛丝，让人不爽。


    他甚至能想象出明天江城上流圈子会传出什么离谱的八卦——聚星集团女总裁包养清纯男大学生，之类的。


    真跟她上楼了，那还得了？


    明天全江城的八卦头条，怕不是就要换成他了。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在流言蜚语里。


    “算了，宛卿姐。”


    他挣了挣被她挽住的胳膊，这次顾宛卿没有坚持，顺势松开了。


    “我爸那边还没结束，我得回去了。”


    秦铭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好。”顾宛卿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松开了手，没有半分勉强。“既然你有事，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她后退一步，站在柔和的灯光下，对着秦铭做了一个飞吻的口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走着猫步，踩着无声的步子，转身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秦铭在原地站了两秒，呼出一口气，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包厢。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酒气与饭菜香的热浪扑面而来，喧嚣声也一并涌入。


    包厢里，秦志、杨叔叔还有那位钱总正聊得热火朝天，三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脖子都粗了一圈，对着那张摊开的规划图指点江山，唾沫横飞。


    “等我们第一批店面铺开，流水一上来，第二轮融资就不是问题了！”钱总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到时候，咱们直接把品牌做到全国！不，全球！”杨叔叔也跟着豪情万丈。


    一句句宏伟蓝图，一个个天文数字，在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无比真实。


    什么“三年上市，五年百亿”，听得秦铭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味同嚼蜡。


    听着他们画着一张又一张大饼，偶尔在秦志看过来的时候，配合地挤出一个笑容，内心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老爹少亏点。


    终于，这场令人窒息的饭局结束了。


    几人一同走出包厢，脚步都有些虚浮。


    刚走到电梯口，那位钱总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宴会厅入口，那里灯火辉煌，隐约有衣香鬓影晃动。


    “你们先走。”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又捋了捋本就不乱的头发，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急切。


    “今天这里来了一位大人物，我得过去打个招呼，露个脸。”


    秦志本就喝得有点多，脑子不太清醒，性格又憨厚，听到这话，也想跟着去混个脸熟，拓展人脉。


    “钱总，是哪位大人物啊？”他凑过去，满脸堆笑，带着几分讨好。“


    要不我跟您一起过去，沾沾光？正好咱们等会儿一起走，路上再聊聊店面的事。”


    钱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像是被冰水浇过。


    他瞥了秦志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耐烦与鄙夷，毫不掩饰，阴阳怪气地开口。


    “秦总，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凑热闹的。”他拖长了语调，“没那个分量，就别想着出那个风头了，免得自取其辱。”


    这话虽然说得绕，但侮辱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秦志脸上。


    秦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酒也醒了大半，通红的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秦铭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泛白。


    若不是杨立峰在，他恐怕已经开口了。


    “老秦，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杨立峰赶紧上前打圆场，拉着秦志的胳膊就往电梯里走，同时对秦铭使了个眼色。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钱总那张令人不快的嘴脸，也隔绝了他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秦铭一行人离开后，钱总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小跑着快步走向楼上宴会的入口，活像见了骨头的哈巴狗。


    “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安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将他拦下，目光锐利。


    “哎，两位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钱总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就想往保安手里塞，动作熟练。


    保安却像没看见一样，手依旧拦在那里，纹丝不动，目光冷淡。


    “抱歉，没有邀请函，任何人不能入内。”


    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钱总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收回了手，脸色有些难看。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飞快地将自己的名片和一沓更厚的钞票胡乱塞了进去，动作略显狼狈。


    “那麻烦两位兄弟了。”


    他将盒子双手递过去，语气诚恳得近乎卑微。


    “帮我把这个，亲手交给聚星集团的顾宛卿，顾总，务必，务必！”


    他特意强调了后两个字。


    .......


    “顾总，有人送给你的礼品。”


    聚星团队之中，一名保镖走了进来，将礼品交给了顾宛卿。


    顾宛卿身边的几位女下属们，纷纷看了过去，心想，那个不长眼的，不知道顾总从来不收礼品吗？


    顾宛卿笑了笑，打开礼品，看到了里面的名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跳梁小丑罢了，拿去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