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已经看过评估报告了，我们对他很有兴趣。”米歇尔坦言，“当然，我也明白我们目前兴许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齐清佳没有应答，也算是默认。


    即便赫罗纳这两年在西乙的成绩都还不错，每年都能闯入附加赛，但这样的球队数不胜数。


    即使今年运气好冲甲成功，第二年又会光速降级，好一点的沦为西甲升降机，而频繁的升降级对俱乐部的人员和财政都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很多俱乐部反而因此受创。


    因此，即使是那些在西甲年年保级，年年吊车尾的球队，比之赫罗纳而言也有着绝对的优势。


    说实话，齐清佳并不觉得赫罗纳会是什么特例，即使她很愿意相信米歇尔作为主教练的能力和眼光，也赞同一位好教练对球员至关重要——尤其是低谷期的球员。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执教的得是一支说得过去的球队，或者至少看起来说得过去。


    “我们的体系里需要一个能在中锋和伪九之间的模糊区域活动的球员，能回撤组织，也能终结。”米歇尔半开玩笑似地感慨，“你也知道，这个位置上的选择并不多，尤其在你财力有限的情况下。”


    “我明白，这年头大家都在为钱发愁。”齐清佳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钱的问题上。


    如果赫罗纳能报出令人满意的价格，兴许也还有讨论的余地。


    米歇尔也敏锐地听出她的暗示，“我们目前能给出的报价是五十万欧元租借一年，还会承担他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如果球队下赛季升级或者在西甲保级，我们会自动激活买断条款，转会费会在四百万左右。”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报价，但对于赫罗纳而言，无疑是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


    “当然，”米歇尔补充道，“如果你们希望保留优先回购权，或者二次分成一类的事项，我们也都可以谈。”


    “我明白您的想法了。”齐清佳犹豫了几秒，补上一句，“还有两个月，我想我们双方都可以再考虑一下？”


    显然，她指的并不是转会窗开放的时间，而是西乙附加赛尘埃落定的时间。


    米歇尔听出她的意思，笑了起来，笑声温和，“好，那就再等等。”


    “对了，”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如果你和艾托周末有时间，我想邀请你们来看一场比赛。”


    “好主意。”齐清佳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随即玩笑道，“我们不用买票吧？”


    “我把主席的包厢留给你们。”米歇尔也跟着开玩笑，“往返机票也算我的。”


    “那就周末见。”


    “周末见。”


    挂断电话，齐清佳感觉心情十分愉快。


    米歇尔·桑切斯——沉稳而不死板，理性又不失冒险精神，这种类型的主教练，实在难得。


    她从来没有如此希望一支自己未曾关注过的西乙球队冲甲成功，这样一切大概都会简单得多。


    *


    齐清佳把车停在康复中心侧门旁边的车位里，从包里拿出iPad，一边等艾托出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西乙的赛程和数据。


    三十五轮比赛过后，赫罗纳目前排在第五位。


    虽然整体稳定性比不上阿尔梅里亚和埃瓦尔，但刚刚过去的两个月里赫罗纳状态明显回升，连续击败积分榜前三的对手，胜率和净胜球都有明显提升。


    此外，他们的控球率在联赛中高居第二位，场均传球次数更是位列第一。


    齐清佳微微挑眉，嘴角勾起笑意。


    在西乙玩传控，这可不是哪个教练都有底气这么干的，尤其是资源匮乏的中小球队，而这足以证明两件事——米歇尔对他的执教理念非常自信，并且球队的中场持球和后卫线出球能力，以及整体配合都算得上优秀。


    她继续往下翻，目光停在球队数据上。


    赫罗纳的头号射手是乌拉圭老将斯图亚尼，已经三十二岁了。虽然门前效率依旧稳定，但打法偏向终结型，擅长最后一击，几乎不参与前场组织。


    反观整支赫罗纳的进攻体系，则对中锋的“衔接”能力有极高要求。


    他们在4-2-3-1与3-4-2-1之间灵活切换，双后腰强调覆盖与出球，边翼卫承担大量上下往返。进攻时，中锋往往主动回撤吸引防线，前腰与两翼则快速前插，打击肋部空当。


    正如米歇尔所说，他们缺少的正是一个能背身拿球、能传能突、还能偶尔自己插上的拖后前锋——而艾托，恰好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的球员。


    齐清佳看得越多，就越能清晰感受到米歇尔的意图。


    他去年六月接手球队，先清洗了几位边缘球员，又果断提拔青训中卫和左边锋，还引进了一名技术出色的传控型后腰——每一步都围绕一个核心目标：他要把赫罗纳从那架依靠激情和意志力苦苦支撑的老牛车，改造成一支真正能控球、能压迫、能持续赢球的球队。


    虽然这套体系目前尚不成熟，但她不得不承认，米歇尔确实有点东西。


    齐清佳正想着，思绪被敲窗声打断。


    她抬头看过去，艾托正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她。


    她急忙开锁，艾托才拉开车门。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艾托坐上车，调侃道。


    “没什么。”齐清佳快速锁屏，把iPad扔去后排。


    虽然她动作很快，但艾托还是隐约瞥到了屏幕上GironaFC的字样。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都异常沉闷。


    车停在红绿灯口，沉默再也不容忽视——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这个周末有安排吗？”齐清佳问。


    “马修周六会过来……”艾托话没说完，连忙补充，“但他应该只会在这里待一个上午。”


    “哦，那没问题。”齐清佳点头，却没继续说。


    艾托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追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齐清佳清了清嗓子，“米歇尔·桑切斯教练想邀请我们这周去赫罗纳看他们的比赛……”


    艾托愣了一下，却不及回应。


    “没有别的意思。”齐清佳急于解释，“他和我其实也还算相熟，所以就是……”


    “佳，”艾托握住她的手腕，认真地看向她，“佳，我没问题。”


    齐清佳低头看着他紧握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心里的不安似乎被他掌心的温度抚平。


    “比赛是在周六还是周日？”他一边问，一边拿出手机查。


    绿灯亮起，齐清佳踩下油门。


    “好像是周日晚场吧，你再看看。”她回答。


    “嗯，没错！”艾托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雀跃，让人不解。


    齐清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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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了一眼后视镜，好奇地问：“怎么这么开心？”


    “赫罗纳那么远……”他压低声音，“晚场比赛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多住一晚，周一再回来？”


    齐清佳愣住，随即忍不住玩笑，“住一晚做什么？”


    艾托低头，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我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出去旅游过。”


    “每年季前赛我们不都满世界飞吗？”


    话说出来，齐清佳也觉得自己着实不解风情。


    果然，艾托控诉，“那怎么能一样？”


    “那以后我们一有空就出去旅游。”齐清佳赶忙安抚，“你喜欢哪里？”


    “哪里都可以。”艾托喃喃说，“和你一起的话。”


    温暖的海风吹起她的发丝，鼻息里有花木的香气。


    巴里奥尼亚的春天真的很美，她想。


    *


    露西亚选的汉堡餐厅面积不大，位置也偏僻，生意却十分红火。


    老旧的深色木地板被踩得发亮，墙上贴着曼努·查奥的海报，音响里播放着八九十年代风格的西语摇滚，节奏明快，略带颗粒感的男声混在空气里，与煎牛肉饼和融化的芝士香气一同扑面而来。


    齐清佳和艾托到店的时候，露西亚已经在了。


    她坐在露台外最好的位置，一边低声讲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


    刚才回家的路上，艾托收到露西亚发来的消息，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说是明天一早就要回马德里集训，趁今晚还能再小聚一下。


    “我刚看完那个叫劳拉的女孩的视频，左脚控球不错，但太靠身体了，转身不太灵活……”露西亚说着，瞥见齐清佳和艾托走上露台，“嗯，我知道，等我今晚把剩下几个看完，明天给你完整名单好不好？我先吃饭，别催我啦！”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朝两人招手。


    “嗨，佳！”露西亚张开双臂。


    齐清佳迎上她的拥抱，“好久不见，露西亚。”


    艾托坐在对面，环顾四周，“听说这家店特别难订。”


    露西亚得意地哼了一声，“店主的小女儿在马竞U15，我认识她教练。”


    “所以你威胁他说不留座就让她坐板凳？”艾托调侃。


    “去你的！”露西亚白了他一眼，随即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卡洛斯·埃雷迪亚现在在波苏埃洛女足做主教练吗？”


    艾托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已经退役了吗？”


    “Bro,你才知道啊？”露西亚感慨，“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


    “还好吧。”艾托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是还有你每天给我播报全球动态吗？”


    “总之！”露西亚说回正题，“我最近在帮他试训小女孩。现在的小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技术好，反应快，还有两个十一岁的，比我当年强太多了。我要是跟她们抢位置，根本没戏。”


    “你别太谦虚。”艾托煞有介事地说。


    露西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你是门将。”他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


    “艾托，你给我闭嘴！”露西亚咬牙切齿。


    她喝了一口水，转向齐清佳：“对了，佳，你女儿是不是也踢球？我记得你Instagram上发过她的照片。”


    齐清佳顿了一下，“以前踢，试训过萨拉戈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