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坏狗
作品:《醉影成三人》 “戴上荷叶就不热了,你没头发,肯定更凉快,”田酒的声音响起,带着些疑惑,“咦,挡住眼睛了?”
一只挂着水珠的手撩起他眼前的荷叶边,调整了下荷叶的位置,叫阳光落下来,叫他眼前亮了起来。
田酒的草帽挂在身后,头上也戴了只鲜绿荷叶,袖子挽起来半截,只露出小半个手臂,抱着一把荷花荷叶。
“莲蓬还没结好,再过两个月就能吃了,到时候我带你们来摘莲蓬。”
她说着,那一把荷随手塞进既明怀里,荷叶荷叶湿润着微微颤动,拂过他的喉结,一支颤巍巍的荷花停在他的锁骨上,芬芳着,湿凉着,像是要沁到燥热的胸膛里去。
既明抱着那丛荷,脑海里的猜测被打乱,他总是温柔含笑的嘴角翘了下,又拉直,竟莫名显出些不同以往的严肃来。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怎么摘了荷花给我?”
“这个呀,”田酒脚丫子在潭水里过了遍,洗干净后踩上草鞋,“你不是该回去做饭了,正好顺道把荷花带回去插起来,放到堂屋供桌上。”
“哦。”
既明抱着花,转头就走。
后面传来田酒的声音:“你也想要花?”
荒谬,他要荷花有什么用。
既明脚步更快,田酒穿完鞋一抬头,人都走出老远,她高声道:“你认不认路啊?可别迷了路,不然我跟你弟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既明没回头,也没做声,只拿起一支荷花,晃了晃。
这人话可真少,田酒想着。
她拿着剩下那支荷叶,回了茶地,嘉菉听见动静一抬头,满是怨念:“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们俩忘了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没完,我去摘了荷叶,戴上比草帽凉快,你试试?”
田酒把荷叶递过去,嘉菉矫健地在茶树丛中穿梭,几下跳过来,拿过荷叶就顶在头上。荷叶隔绝了炽热阳光,又凉丝丝地带着香气,贴着头皮舒服极了。
嘉菉乐得转了个圈,对这顶帽子喜欢得紧,过了后,才发觉既明没在:“我哥呢?”
“回去做饭了,”田酒系好腰间的布袋,看向茶地,第一块地已经摘完了,第二块地还有一小半,“我们加把劲,把这块地摘干净,应该就能吃饭了。”
“行。”
虽说累,但嘉菉也是个能吃苦的,他从小练武无论酷暑寒冬,课都没松懈过,现在只是摘个小小的茶叶,总不能还不如个姑娘耐性好。
两人又开始埋头摘茶叶,一直到摘完这块地,既明还没回来。
嘉菉戴着的荷叶已经被烤蔫了,边缘卷曲干巴,一点也不凉快了。
他摸出水袋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喘了口气:“我哥怎么还没回来?”
田酒把两人装满的茶叶袋子放到茶树下,又在旁边铺了两个布袋,背对着茶树坐下来,也算是一片荫凉。
“过来歇会。”
嘉菉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把头上软趴趴的荷叶扯下来,长出一口气。
茶树不高,下面的阴凉地也不多,嘉菉生得高大健壮,半颗头还露在外面晒着,地面上茶树的影子上多了半个圆乎乎的头顶。
他摸摸头,又往下缩了缩,靠在茶树上,虽然后背扎得很,但好歹是不用晒太阳了。
清风吹过,田酒拿着草帽扇风,多用了几分力气,叫旁边的嘉菉也能感受到。
“还热吗?”
田酒摸了把他的光脑袋,热乎乎圆溜溜的,手感还不错。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嘉菉吓了一跳,又懒得动,只靠在茶树上,扯了扯领子,让风能灌进去。
“现在好点,就是饿。”
“等既明回来就能吃饭了。”
“嗷呜呜~”
大黄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她们干了一上午的活,大黄就在山上和它的小狗伙伴疯跑了一上午,这会才回来,身上的毛脏了,嘴边都起白沫子了。
田酒放下草帽,打开水袋子,倒水在掌心里:“黄哥,来喝点水。”
大黄尾巴摇着,凑过来舔干净她掌心里的水,用脑袋去蹭她的腿。
嘉菉斜眼看过去,嗤了声:“你家狗子过得比人还舒坦。”
大黄耳朵一动,眼珠翻了翻,垂下尾巴离开了。
“哎呦,它还能听懂我的话?这是不高兴了?”
嘉菉调笑着,田酒把水袋子放回去,接着用草帽扇风,但不给他扇了。
“你也不高兴了?”嘉菉用肩膀撞田酒的腿,田酒没理他。
很快,大黄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团大树叶,放到嘉菉面前。
嘉菉来了点兴致,打开一看,里面是个两个鸭蛋大的桃子,桃尖是红的,瞧着颇为诱人。
他惊喜地拿过桃子,称奇道:“大黄是有点灵性,还知道给主人找吃的呢!”
田酒瞟他一眼,见他用水洗了桃,还想分她一个,她摆摆手:“我等着吃饭,这桃你吃。”
嘉菉心里一暖,他早就饿了,也不推辞:“那我就不客气了。”
“咔嚓”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水分十足。
唯一问题是——“酸死了!”
嘉菉张着嘴,呸呸吐出来,可嘴里还泛着酸味,刺激得他直流口水。
大黄“嗷嗷”两声,尾巴啪啪甩着,兴奋地围着他转来转去,嘉菉甚至觉得他在那张狗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
“你个坏狗!”
他把手里啃了一口的桃丢出去,大黄灵活一跳,躲开了桃子,转了一圈又绕回来,围着他吐舌头,像是还想再来一次。
田酒旁观着,慢悠悠地扇草帽,嘴角上扬。
嘉菉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狗,流着口水含糊道:“田酒!你是故意的!”
故意骗他吃酸桃!
田酒拿起剩下那只桃,在泛红的桃子尖上咬了一口,再用力丢出去,大黄跳着跑出去,去追那只乱滚的桃子。
“还没到桃子熟的季节呢,那么青的桃,谁知道你真敢吃。”
嘉菉总算不流口水了,牙齿都快酸倒了,他灌了一口水,愤愤道:“……还怪我了?”
田酒摊手,又摸了把他的光头:“等你头发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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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桃子成熟的季节了,到时候再吃,很甜的。”
嘉菉哼了声,不爽地躲开她的手。
他又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山村,还桃子成熟的季节,到时候谁理会她。
他张口想要讥讽一句,可眼尾却瞥到她打扇手上的伤口,采了一上午茶叶,伤口不可避免地拉扯到,零星血迹糊在指节上,她也浑然不觉。
嘉菉看一眼,又看一眼,眉头皱起来,劈手夺过草帽。
田酒诧异回眸:“做什么?”
嘉菉大力扇动草帽,带起的风让田酒都眯了眼,额前碎发飘动,他哼一声,没好气道:“就你那点力气,扇起来跟没吃饭似的,哪有我扇得凉快。”
田酒往后捋了捋被吹起来的头发,看向上山的小路,叹道:“可不是没吃饭嘛。”
茶山离田酒家并不远,既明抱着一束荷花,没多久就回去了。
一进屋子,那股子如影随形的炙热终于被隔绝在外,他把荷花放到一边,拿下被晒软的大荷叶,先简单洗漱了下,在椅子上坐着发懵。
脏兮兮被刮破的衣裳,脸上被晒伤的刺痛,还有酸痛的手臂小腿,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既明歇了好一会,才抱起那一捧香气清新的荷花,在灶房里寻了个陶罐,添些水插花。
还真别说,这简朴的土屋多了束荷花,竟也真有些清幽意味。
他随手拨动着待放的荷花,正踏出灶房时,一道尖细嗓音响起:“哎呦,这就是酒丫头买回来的男人,怎么还是个光头!”
既明脚下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回身看过去。
一道细长如柳的身影倚在门上,怀里抱着个穿肚兜的娃娃,正上下打量着他,面色惊奇中带着挑三拣四。
“酒丫头不会挑人,瞧你不是个壮实的,又白又瘦,倒像个读书人。你又长得俊,怎么就想着跟了酒丫头,她可是个没钱的。”
年轻妇人声音虽细,一张嘴话赶话,倒豆子似的泄一地。
见既明不做声,她抱着娃娃就迈进了门槛,走过来从陶罐里抽走一只开得最好的荷花,“咔嚓”一声折了茎,插进发髻中,引得娃娃伸着手一个劲地“咿咿呀呀”地叫。
既明扫过她理所当然的表情,端着陶罐转身进了堂屋,把荷花放到供桌上。
那供桌工艺虽简,却是下了功夫了,即便是他这种看惯了好物件的,也挑不出太多毛病来,只是用的榆木稍次一些。
年轻妇人没得回应,自来熟地抱着娃娃跟着进了堂屋,见他注视供桌,立马又眉飞色舞起来。
“这桌子好样貌吧?”
妇人瞧着瘦弱,却一手颠着胖娃娃,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把光滑的供桌。
“这都是酒丫头的手艺,她做木匠很有一手的,这家里的桌椅板凳、碗筷瓢勺都是她凿木头凿出来的。”
既明忽而想到早晨那只温润油亮的木碗,即便是碗沿的人头像,摸起来也触感柔和,没有一点木渣子,确实没有乡野粗劣之感。
年轻妇人说了这么多,他像是终于恢复听力,侧过身应了一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