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结婚吧，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冲动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抑制在了他的唇边，贺寒商想把这抹温柔珍藏，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说好了是假的，此时他提，似乎跟趁人之危没有什么区别。


    见贺寒商的情绪平稳了下来，秦婉眉朝他笑笑重新回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贺寒商情绪激荡过后恢复冷静，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婉眉，他起身给秦婉眉泡了杯茶，从冰箱里拿了苹果和橘子装盘放在了秦婉眉跟前，他干巴巴的道：“你吃点水果。”


    说完，逃跑似的转身到了厨房门口，推开门对张姐道：“张姐，老爷子和小李回来吃饭，多做点菜。”


    “哎好，”正在淘米的张姐听到这话欢快的应了一声，又小声对贺寒商道：“小秦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吗？”


    “她喜欢吃红烧肉，”贺寒商想了下火车上和招待所里两天的相处，道：“没有什么忌口的。”


    “老司令也爱吃红烧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正好今儿送了些很新鲜的五花肉，”张姐说着催贺寒商道：“你去陪着小秦去。”


    贺寒商应了一声拉上了推拉门，转身往客厅走的脚步却十分迟疑。


    秦婉眉微微抿了一口红茶，只当没看到某人离开时微红的耳廓。


    “贺同志，到你家了你还紧张？”秦婉眉挑眉笑看着来人，打趣了一句。


    贺寒商没说话，只是洗了手开始给秦婉眉削苹果，薄薄的连成一圈一圈的苹果皮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垂落，他低声道：“谢谢你。”


    见秦婉眉惊讶，他把削的很漂亮的苹果递了过去，“如果没有你拦着，我冲动之下做的事，爷爷对我肯定很失望。”


    “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可是贺同志，人总要往前看，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你过得好，才是对那些恶人最好的反击，也能让那些真正爱你的人放心。”


    秦婉眉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刀把苹果一分为二给了贺寒商一半。


    两人吃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门口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响起，贺寒商站了起来，对秦婉眉道：“我爷爷回来了。”说完，朝外面走去。


    秦婉眉也站了起来，她难得的有些紧张，不由的理了理衣襟和鬓发，跟着贺寒商走了出去。


    门口，一个身穿军装的警卫员正从车上把一个头发几乎全白了的老者扶下了车。


    老人下了车站定，腰板挺得笔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一身中山装穿的妥帖整齐。


    不怒自威的面容被岁月刻满了皱纹，见到贺寒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寒商，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爷爷，”贺寒商叫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扶住了老人。


    老者正是贺寒商的爷爷贺徵，解放军总司令，多年的抗战中创造了很多神话的将军。


    “这是我爷爷，”贺寒商主动给秦婉眉介绍，又对贺老爷子道：“这是我的对象，叫秦婉眉。”


    “您好，贺爷爷，我是秦婉眉，”秦婉眉脸上噙着乖巧的笑，站在门口朝贺司令问好。


    这个称呼是她再三斟酌之后才说出口的，她是以贺寒商对象的身份来的，叫贺司令太过生硬，以晚辈的身份问好，既不显得过分亲昵也不显得生硬。


    “哎，”贺老爷子清脆的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我当我这孙子要打光棍了，没想到悄悄地就给我带来了个这么乖巧的孙媳妇。”


    秦婉眉配合的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只微微垂着头不吱声。


    一行四人进门，警卫员小李带着贺老爷子的一些生活用品走在最后，顺手关上了门。


    贺老爷子见秦婉眉有些拘谨，很和蔼的笑着招呼她，“孩子坐，快坐下。”


    秦婉眉点了点头，坐在了西面的单人沙发上，贺寒商也坐在了她身边。


    贺老爷子接过警卫员倒的茶喝了一口，问秦婉眉：“孩子，你家是哪儿的，你和寒商是怎么认识的？”


    秦婉眉正要把编好的说辞再给贺老爷子说一遍，贺寒商看了她一眼，抢先道：“爷爷，你怎么不问我？”


    “这就护着啦？”贺老爷子呵呵一笑，道：“好啦好啦，我不问小秦了，问你。”


    “那我跟您说，”贺寒商安抚的看一眼秦婉眉，对贺老爷子道：“三个月前……”


    他把和秦婉眉早就商量好的说辞重新说了一遍，比对陈师长说的更加详细，只是关于火车站重逢这一节，他两句话带了过去，最终道：“爷爷，事情就是这样，我十分喜欢秦同志，我决定了要和她结婚。”


    贺老爷子点了点头，他其实已经从小陈那里知道了寒商和这个小秦同志的事，包括女方的一切消息，他都已经听小陈说过了，只是作为男方的家长，该问的他还是得问一下。


    “那孩子的事是怎么回事？”


    贺老爷子一句话才问出口，贺寒商正要回答，被敲门声打断了。


    老爷子的警卫员小李打开门，道：“您来了呀贺主任。”


    姓贺？秦婉眉心下猜测来人的身份，却见小李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女人，看着有一米七高，一身灰色的工作服也难掩消瘦，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和贺寒商有三分像，只是这位好像时常皱眉，眉心一道深深的宛若悬针一样的竖纹，再配上没有挂几分肉显得很高的颧骨，乍然给人一种十分刻薄不好说话的感觉。


    女人进门直接开门见山道：“爸，我听说寒商带着对象回来了，我来看看。”


    说完，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秦婉眉的脸上，那样的打量算不上善意，早已在镜头前熟悉了各色目光的秦婉眉微微皱了眉头。


    贺寒商直接站起身，挡住了女人的视线，不悦的看着她，道：“大姑，你要是来见侄媳妇儿，我们欢迎，你要是来挑刺找茬，那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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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人正是贺寒商的亲姑姑贺爱党，贺老爷子的大女儿。


    在一夫一妻制还没成为法律的时候，贺老爷子就只娶了一个妻子，二人少年夫妻恩爱有加，后来贺徵去打仗，贺夫人也一直独自带着孩子等着他回来，二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结果大儿子和二女儿都没养住夭折了，只活了大女儿贺爱党和二儿子贺爱国。


    贺爱党眉头一皱，从秦婉眉身上收回的视线不悦的落在了贺寒商身上，她斥责道：“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够了，”贺老爷子看向贺爱党，“你来干什么来了？”


    “爸，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贺爱党委屈的道：“难道您也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要不是关心寒商，我何至于上门讨人嫌啊。”


    贺寒商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却碍于老爷子在到底没做声。


    贺老爷子冷哼一声，“知道讨嫌你就少来。”话虽然说的无情，但看着女儿消瘦的脸，眼里不乏关心。


    早些年打仗，孩子都是他夫人独自抚养的，后来打仗打赢了，孩子也都大了，日子终于好过些了，孩子的妈又走了，留下他这个糟老头子，对儿女的教育缺失了太多。


    贺爱党道：“那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老人家只要大孙子，儿子不认，女儿也不待见，现在我连娘家都不能回了吗？”


    贺寒商看着她，冷声问：“那大姑你的意思呢？”


    这世上从来不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理中客，刀子捅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要我说你和你爸也别苗头别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你都要做父亲了，有啥事不能和解？”贺爱党一副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样子，苦口婆心道：“今天正好儿你休假，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说道说道，把事情说开了，总归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


    秦婉眉听着贺爱党这番话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贺爱党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了，应该是有备而来。


    贺寒商看了眼贺老爷子，直接冷声道：“有什么可说的，贺主任如果是给贺爱国来当说客的，那请回吧。”


    “你！”贺爱党气的指着贺寒商半天没说出话，半晌，她看向一言不发的贺老爷子，“爸，寒商没结婚就让一个农村的姑娘大了肚子，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影响可不好，你也不管管。”


    “贺爱国答应了你什么，让你亲自下场冲锋？”


    贺寒商知道老爷子因为缺失了儿女的教育所以对一双儿女有愧疚，贺爱党自私又刻薄，要不是爷爷，他都耻于姓贺。


    面对亲侄子的质问，贺爱党充耳不闻，而是转身过去到门口拉开了门，门口，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正是贺寒商的父亲贺爱国。


    贺爱国进门，直接道：“爸，您不认我这个亲儿子只认贺寒商，我忍了快二十年了，他当初恨不得我死，如今，不也犯了和我一样的错？”